陈少傅要和皇上议事,一时半会离不开,所以六皇子决定先走一步,而当翁墨规听到莉言受伤时自己正在回长安的路上,本来悠哉游哉回府的打算即刻打消,让车夫连夜赶回长安。
莉言受的只是小伤,这点影卫已清清楚楚说白了,可翁墨规不管,在他眼里呆木头连肉都没几两,还被刺伤,此事可大可小,反正他打定主意,没亲眼看见人没事就誓不罢休。
这回可苦了马夫和马儿,接连在驿站换过好几匹马,而大多数马都是疲劳过度累倒的,好在驾车的马夫是侍卫,虽然累了些但也还能坚持住。
如此紧赶,原本该三日后才到长安,结果生生在第二日午时便抵达了。
守门护卫都以为六皇子会晚点回来,突然间看见他风风火火走入府内,眨个眼的功夫人已走到远处,倒都被吓了一大跳,心里也琢磨着,六皇子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侍卫并没有跟着六皇子走,反而十分自觉散了,这是在府里能危险到哪里去呢,且殿下去看姑娘,他们着实没必要去瞎凑合。
翁墨规面色无异,但却吓得不知情的奴婢战战兢兢地跪下行礼,但显然他没注意到她们,连看都没看一眼,便匆匆走了,直到他身影消失在转角她们才敢松出一口气,站起来时才发现自己双腿发软,当下抹把冷汗,殿下今日愈发让人感觉到压迫了,也不晓得姑娘是哪里来的勇气去调侃他的。
旁边的小丫鬟突然“啊”的一声脱口而出,大家便转头看向他,她敢捂住嘴巴不敢吭声。
领头丫鬟皱眉道:“怎么了?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那、那个……”小丫鬟唯唯诺诺答道,“殿下走过去的地方似乎是蔓娪院。”
众人:“……”姑娘是又做什么令殿下发火的事情吗?
翁墨规轻车熟路走到蔓娪院前,恰好红芍端着厨房刚做好的消暑莲子羹荷香卷与豌豆黄,一只脚都跨进门槛,结果余光瞥见熟悉的身影走来,险些把手里东西没拿稳。
“殿下。”红芍矮身福了福,抬起头后表情又是与往日无常,“姑娘昨日还说过你要晚些时候回来呢,怎么您提前到了也不先让人捎个话,好准备准备给你接风洗尘。”
翁墨规“嗯”了声,径直走进院里去,红芍无奈叹气,殿下如此对姑娘挂心是好事,可这样不让人通报便进去,姑娘会被吓到吧。
蔓娪院大虽大,但几乎年年不变样,一搭没一撘摇着他写了诗的团扇,扇子手柄是白玉,却非当年父皇将白玉送给他后拿去打磨成的那把扇柄,大概也觉得有些不顺手,她柳眉微微皱起,握在手里的书都有点儿没心思看下去。
而放下书卷时,看见翁墨规的那刻,她黑眸里掠过一丝讶异,眨眨眼,嘴角已扬起明媚弧度,笑意染遍明眸,在伞影中熠熠生辉,然后粉唇微张,但没发出声音,只是做了个一搭没一撘摇着他写了诗的团扇,扇子手柄是白玉,却非当年父皇将白玉送给他后拿去打磨成的那把扇柄,大概也觉得有些不顺手,她柳眉微微皱起,握在手里的书都有点儿没心思看下去。
而放下书卷时,看见翁墨规的那刻,她黑眸里掠过一丝讶异,眨眨眼,嘴角已扬起明媚弧度,笑意染遍明眸,在伞影中熠熠生辉,然后粉唇微张,但没发出声音,只是做了个口型,说的是:“墨乌龟。”
翁墨规扬起长眉,缓缓走过去,而他珍视的小姑娘就在眼前,一如既往朝自己笑着,仿佛从未改变过。
莉言见他走来,旋即改口喊道:“殿下。”
翁墨规伸手摸摸她脑袋:“刚刚还在骂我呢,怎么一眨眼就如此乖了。”
“瞎说!我多温柔的人,怎么可能骂殿下您啊。”莉言拿扇子轻轻拍一下他的手,可他还是没收回去,“不是说还要过些时候和少傅大人回来吗?敢情逗我玩啊。”
翁墨规自然不可能说是因为听到她受伤之事快马加鞭赶回长安,于是顺着她的意思点头:“嗯,逗你玩的。”
莉言顿时鼓起脸瞪他。
木檀在一旁还是有点儿吃惊,但见二人相处融洽,便乖乖闭上嘴悄无声息站着。
翁墨规见她难得耍小孩子脾气,不禁勾起嘴角,目光无意落在团扇扇柄上,只短短停留一下,就挪开了:“这个你用不习惯,等会儿我给你找块好玉再做一把。”
“没必要那么麻烦。”莉言耸耸肩,全然无所谓道,“反正日子长用惯就行,话说殿下,你不是说回来时会给我带好吃的吗?东西呢?”
翁墨规嫌弃道:“再吃就成猪了。”
你才是猪,莉言撇撇嘴,突然想起什么抓住他袖子,目光如炬盯着他:“你该不会没买吧?殿下,我无法容忍有人拿好吃的逗我,我会跟你拼命的。”
“放心,我真有买,但要些时候才能送过来。”翁墨规抓住她肩膀,免得她整个人摔地上还连累自己袖子,“每次说到吃的就紧张成这样,真没用,你别瞪了,再瞪点心全拿去丢掉。”
莉言木着脸道:“暴殄天物。”
“有胆子再说一遍。”翁墨规把莉言按会软榻上坐好,板起脸直视着她,显然有些生气。
某木头继续木着脸蛋,话却生生改成:“殿下您威武。”
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深知此理的莉言总是明白该如何少接几把刀,所以不要硬碰硬,敌人往往都是狡诈凶残,比如爱用糕点和拳头威胁人的翁墨规。
翁墨规开口问:“又在心里骂我?”
“绝对没有,我可以拿我的良心向天发誓。”莉言露出一副你怎么可以用如此险恶之心来揣测我的严肃模样。
翁墨规看着她只竖了两根指头的手半晌后叹气,揉揉眉头道:“迟早会被你给活生生气头疼。”
莉言笑道:“你哪有这么脆弱,乌龟都长命百岁,安心吧,过来,我给你揉揉穴缓缓头疼。”言罢,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仿佛长姐要给弟弟训话般。
翁墨规对她此种态度不是太高兴,可莉言平日多懒一人,别说给人按穴治病熬药,连走个路都要磨磨唧唧上半天,思及至此,他将心里那点异样压下,坐在她旁边。
木檀见状,接过姑娘手里的团扇,然后朝近处侯着的小丫鬟使个眼色,让她们去端杯热茶和点心。
莉言对穴位还是很清楚的,当下便熟练地帮翁墨规按起穴,因他背对自己,所以没能看见他是何种神情。
其实影卫说要将自己受伤和刺客潜入之事如实报给六皇子听时,她下意识阻止了,翁墨规什么性子她还不晓得,听到此事估计就会匆匆赶回来,而虽然不知道夏狩上发生什么,可看那些刺客,她心里总隐隐约约觉得古怪,甚至想这件事或许和夏狩有关,即是如此,她认为少件事至少比多件事好,反正刺客潜入可以说,但自己受伤就别讲,轻伤而已,喝几日红枣枸杞红糖汤补补就好。
影卫拒绝这个要求,原因?不知。莉言她并不明白他们再想什么,尽管自己和他们都是铭天宗弟子。
当翁墨规真的提前回来,风尘仆仆,衣裳都有点皱,她很惊讶,但很快便释怀,如果没有先赶到长安,她会觉得这人定不是翁墨规。
莉言摇摇头,蓦地笑笑:“殿下,今年生辰,想要什么贺礼?”
翁墨规闭着双眸道:“你的东西就是我的,所以,你还能送些什么。”
莉言不禁调侃:“那我把自己送给你行了吧,很贵重有没有。”
“确实。”翁墨规睁开眸子,笑意渐浓,“这个贺礼我就很喜欢。”
木檀脚一崴差点给摔地上去,殿下和姑娘真是愈发爱开玩笑了,居然连这种话都随便乱说,嫁娶放在民间可是极其重要之事,更何况殿下还是六皇子,皇上与皇后娘娘的儿子!
但是,殿下和姑娘若能在一起,也不失为一桩美事,木檀有些纠结,毕竟王府这些年都是姑娘在打理,跟半个女主子没多少差别,而且能降伏殿下的,也只有姑娘……
莉言按穴的手一顿,随即又开始按起来,声音放得低低的,语气却是漫不经心般:“殿下,您忘了吗?祭司是不能嫁的。”尤其是辅佐皇子的祭司,此生都没可能,但这话,她还没跟翁墨规说过,并非忘了,只是想说时总是话到嘴边讲不出口。
“你要当祭司?”翁墨规皱起眉头,突然回头抓住她手,眸子里隐隐约约含着怒意。
莉言嘴角还带着笑意,莫名道:“殿下,我师傅是元辰老者,我乃他最后的关门弟子,若他想让我当祭司,那么此位我非得不可。殿下,我不能自私,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翁墨规紧紧握住莉言手腕,面色微沉:“哪怕他让你去死?”
“殿下,我是弃婴,师傅拾到我,还将我带回铭天宗扶养,给予我名字,包容我所有任性妄为,他是我的再生父母。”莉言微微偏着脑袋,眸子里最美好的星光,“换言之,他给了我活下去的机会,您明白吗?”
翁墨规突然沉默,他找不到话来反驳。
“所以。”莉言晃晃手腕,“可以告诉我为何在讲到我当不当祭司时发火吗?”
“……”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意思么。
莉言颔首,目光十分真挚:“正如您所想,我确实不知道。”
翁墨规皱眉:“你怎么看透我在想什么。”
莉言兀自笑出声:“笨蛋墨乌龟,我套你话呢,没想到这么轻松。”
翁墨规恨恨咬牙,青筋都要跳起来:“……”该死,居然真相信她的鬼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