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五皇子说了那句“姑娘,给本皇子笑一个”后,霓轻开始愈发不待见这个人,并且打心里觉得此人轻浮随意,简直和登徒子没什么区别,外边传说五皇子风和有礼,简直就是瞎扯。
如此一想,霓轻没控制好力气,直接就毁掉了笔下的静字。
棠儿在旁边看得胆战心惊,赶紧上前拦道:“姑娘您今日心情不好,还是别练字了,到御花园走走可好?”
“出去么?”霓轻将笔拿给同样处于害怕的翠菊,然后把写毁的宣纸拿起来看了看,见它写得简直惨不忍睹,才若有所思点点头,“也好,我也许久未到外面走动,这对身子不好。”
棠儿生怕她临时再反悔,连忙接过要丢掉的宣纸附和道:“对对对,姑娘是该出去走走,小小年纪,总呆屋里怎好。”
霓轻伸伸懒腰,没有嘴硬说自己已算是大姑娘了之类的话反驳她们,与其说那么多无聊废话还不如赶紧出门。
二人见她如此便安下心来,赶紧去准备,但却被霓轻拦下,说什么只是在外面走走,不必咋咋呼呼,随意些出去即刻,连伞都不必取三人就直接出发了。
棠儿和翠菊打心底觉得姑娘今日实在是太奇怪了,可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而且刚才练字居然差点用毛笔戳破宣纸,那眼神凶狠到跟看有血海深仇的仇人一般,让自己不禁冒冷汗,天啊,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谁会同她结仇呢?
这两个宫女估计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让姑娘状态不佳的罪魁祸首竟然会是大家一致赞誉的五皇子翁钧霆。
现下阳光正好,宫里一片安静,红木游廊上偶尔走过几个宫女太监,见到才年仅七岁,衣裳平淡实则昂贵的霓轻时,因为不知该称呼什么好,便只低头行礼。走出游廊时,鸟儿突然振翅高飞,飞离依旧枝叶繁茂高挺的青树,那些树都是专门挑选出来种在游廊边的,虽只图个好看却也是精心种养的,毕竟在皇宫内院,见着些光秃秃的景物难免令人感觉萧条。
御花园便在前方,翠菊沉思一番,方开口笑道:“姑娘,现下是秋日,但好在秋菊开得正美,您瞧见定也会喜欢。”其实她说这些话只是想让姑娘开心点,原因是只要看见她脸上面无表情的模样就总令翠菊浑身上下都打哆嗦,可又不好光明正大打哆嗦,便强忍着,怪累人的。
棠儿的想法自然也同翠菊一样,谁愿意老盯着自己主子阴沉或者毫无表情的冷脸呢,于是便也道:“是呀,前些日子还听管花的几位小丫鬟说过,那秋菊真真好看极了,宫里的娘娘也喜欢,还令人摘了些去。”
“嗯。”霓轻漫不经心随口应了句,她现在对这些雅趣没什么兴趣,她无非就是出来走走,免得天天被身边几个丫鬟用见鬼似的害怕眼神看着,那眼神老盯着自己,且自己对目光这些相当敏感,以至于本来就烦躁得心情更加烦躁了。
踏上小径,御花园就在眼前了,两旁整整齐齐沿着小径摆了嫩黄色盛得静雅的秋菊,然后便是用假山相隔出的岔路,远远望去,颜色各异的秋菊便在光下舒展出曼妙花瓣,有清风拂过,花海粼粼闪光,简直美轮美奂。
常日在书房伺候主子没有到外边随意走动的翠菊和棠儿不由看呆了,她们入宫有些时候,但是今年秋菊开得特别好,甚为好看,稍稍看呆一会儿也属正常,在二人双眼闪闪发光中霓轻就显得尤为平静。
铭天宗建在半山腰,山上什么都有,奇珍异兽,还有各种各样模样迥异的花朵,春夏秋皆是漫山遍野百花齐放的美丽盛景,霓轻和师兄师姐或者师傅偶尔会上山采药,花中有的是入药的,她们便走进花海里采,久而久之也看惯了,所以此时此刻看见这些秋菊,她由衷觉得,还真没什么好看的。
“在我眼里,花就叁用处,一是来拿吃,二是拿来当药熬,三就是我心情不好时给我瞎折腾。”
这句话,是莉言某日被二师姐满绣拽到山上采药时木着脸看花,满绣问了后她有感而发的,讲完后大抵为了证明她自己的话是真的,她还特别不留情将朵十分难见的花朵上层层叠叠的花瓣给全部扯下来。
如今想想,霓轻或许也是这种想法吧,反正花开过后就谢了,倘若不拿来吃和入药,也许自己并不会到山上那片花海里。
有句话怎么讲来着,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满绣见她们两人对花都十分无太多兴趣,简直是无奈了,还指了指霓轻和又开始发呆的莉言说:“要不是你们两个长得水灵灵又好看,我估计这辈子都不会相信你们曾在宗里花会中摘下头奖,哦,错了,我差点儿就认为你们两个是俗人,还是那种完全没有欣赏品味的蠢钝男子。”
当时莉言恰恰好回过神,顶着副蔑视的眼神,用了一句话就反驳了她:“你连我们两个完全没有欣赏品味的人击败,有何感想?”
霓轻看见满绣捂着心口快要被气晕的模样,心里还挺开心的,不过自己还是没有露出笑脸,只低头继续采药。
后来莉言再也没有去山上采过花,她总找借口说自己有事避过去。
啊咧,自己怎么记得那么清楚?霓轻抿抿唇,顿时感觉自己记性太好,真是糟糕,这些小事都还记住。
棠儿憋了许久,小心翼翼问道:“姑娘,您不喜欢赏花吗?”
霓轻侧目看着她道:“对,我确实不太喜欢赏花。”然后还不忘露出我确实没什么兴趣,你还能如何的模样。
“……”翠菊一时半会不晓得该怎么接话,常人听到这句话后应该先客套几句吧,姑娘怎么如此直接啊,咬咬牙答道“那、那姑娘您继续再走走?”
“哦。”霓轻点点头,抬脚接着走下去。
棠儿和翠菊一致感觉到姑娘刚才一闪而过的无奈眼神,但是她们也很无奈啊,姑娘总呆在屋里,着实不好,你看看,明明还是撒娇胡闹的美好年纪,姑娘却硬生生成了日日练字,沉默寡言的孩子,届时若被五殿下嫌弃,该如何是好啊。
她们两人在内心纠结不已,就差吐出一口老血来,偏偏那个表情寡淡的霓轻还是优哉游哉,天垮了都不管自己事的模样,完全没注意到她们低沉的氛围。
刚转个弯便听见有女子在大声喊道:
“大小姐,大小姐,你在哪里啊?!”
翠菊皱皱眉头,这是谁呀,竟如此不懂礼仪,在皇宫内院随意大声喧哗可是重罪。
霓轻仿佛没听见般用手轻轻抚了抚旁边那盏开得正好得紫幢菊花,墨眸沉沉,也不晓得在想什么,半晌才抬起头来,对那一声声呼喊置若罔闻,对身边两个宫女道:“花看久了也怪无趣的,御花园里有处水亭吧,我想去那里坐坐。”
识路的棠儿连连点头,上前几步,示意让姑娘和翠菊跟着她走。
没想到我不去碰麻烦麻烦倒自己找上门来,这种事情一旦发生,霓轻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所以她看着面前那个小婢女时,几乎是木着脸,目光望向远处的,虽然十分失礼,然而现在她很看花看的很累,实在打不起精神去应付别人。
铭天宗里的女弟子将像霓轻这种人称为没心没肺,此说法其实已经相当给面子了,因为难听点的说话是,冷血无情狼心狗肺。
莉言和霓轻刚刚好就是此类人,大家对这说法统统表示赞成。
终日游神发呆的莉言对十分相熟之人可谓很好,一般不会给你惹祸,但对外人几乎就又是另外一番模样,比如外人惹到她,通常第二日就会看见自己院子里种的花草都被拔掉,并且始作俑者还很理所当然,就算吵起来她也振振有词,大有天大地大本姑娘最大的模样。
霓轻就更不用说了,完全不爱搭理别人。
见姑娘无视掉面前的小婢女,棠儿只能率先开口训斥道:“你是哪家女眷的婢女,居然在御花园大声喧哗,如今还来拦路,有何居心?”
小婢女显然第一日到皇宫,吓得赶紧跪下磕头:“不、不是的,我家小姐在花园突然就不见了,我着急才……”
翠菊凉凉接过话道:“你也不必跪下来,弄得像我们欺负你一样。”
小婢女身子颤了颤,面色顿时惨白,也只好爬起来,恭恭敬敬施礼:“奴婢一时手足无措才失利了,请各位姐姐原谅。”
霓轻轻描淡写看她一眼,突然想起在书房时棠儿曾跟自己说过,珍妃和襄妃今日得皇上皇后允许,特地请家眷来皇宫,这小婢女大抵就是珍妃或襄妃请来的女眷身边伺候的丫鬟。
棠儿肃然道:“你家小姐我们没见到过,你去别处找找吧,若实在寻不见,得快些喊人来好生找着,御花园可大了,人若丢了,可是件大事。”
小婢女瞥了眼始终默不作声的霓轻,点点头,连忙道:“奴婢明白,那……奴婢先退下了。”说完便又施礼,然后就打算离开。
“等一下。”霓轻突然抬起双眸,对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