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姑娘,笑靥如花,连眸子里皆是笑意,乌黑长发上,落了雪,茶白衣裳用银针绣着细致花纹,细看才能看出那一派繁花茂叶。
她应该过的很好,至少那衣裳,那珠花都相当精致。
可是,她开口,却说:“我想死,你能帮我吗?鹰珀师兄。”
其实只要静下心认认真真看莉言的双眸,便可以看见,她眼底里,一片漆黑,寒冰刺骨的冷意。
霎那间,鹰珀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血都冷得凝滞住。
他仿佛看见久远的从前,张牙舞爪的赤火熊熊燃烧,几乎烧尽了黑夜,却如此寂静无声,诡异得令人害怕,弥漫在烟尘里的刺鼻烧焦味混着浓浓腥味,让自己开始喘不过气来。
漫长黑夜,房屋坍塌,赤火耀眼,残骸遍地,早已被烧得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而他只是无意一个转身,便看见那个瘦小身影。
她坐在干涸血地里,浑身是血,背挺得笔直,像每个弟子在宗里念书时的坐姿那般,手里握了把剑,是断剑,另一半掉在自己脚步。
鹰珀只是模模糊糊记得,她抬头的那一刻,脸上绝望的神情,可是嘴角却扬起笑,然后伸出双手,像个孩子般,失去血色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说了什么。
啊,对了,当时她究竟在讲什么呢?能让那时绝望的她还扬起笑。
鹰珀不记得,可如今,他真的看见莉言,相隔六年,再次相遇,六年太长,以至于物是人非。
当初的小丫头已成个小姑娘,然而她却拿着涂了毒的步摇,站在雪地里,对自己说,帮帮她,她想死。
鹰珀恍惚间突然想起来了,彼时坐在雪地里的,还算个丫头的莉言,笑着对他们说什么。
——“杀了我吧。”
真是场噩梦。
“为何要千里迢迢将鹰珀叫回来,去长安捉莉言?”方圆老者坐在茶几旁,端起茶杯,轻轻抿一口,倒是悠闲,“而且还让由旬也去,空迹剩下的人中,还有比他们更好的。”
屋里点了灯,只愈发显得空荡荡,因里面根本没摆多少东西,茶几,木椅,灯火明亮,白瓷瓶里一只寒梅芬芳。
静胧垂眸喝茶:“你也发现鹰珀这些年的古怪吧?不肯随意动手,最多帮帮忙寻人,连剑都当成摆设,只用拳脚。”
方圆老者拿起雪水倒进茶壶里:“日子愈久,那孩子却更止步不前呢,振源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他也是极疼弟子的,就任他去。”静胧放下茶杯,语气平淡如常,“倒也算可惜了,当初他可是宗里好苗子,哪怕不接振源的位置,都能谋得更好位置。”
方圆老者给她倒杯茶:“人各有命,他自己做的决定,自然没有可惜一说。”
两人这么讲,但话里头,并无太多惋惜感慨之意,路是人自己选的,既然选了就不要后悔。
“解铃还须系铃人,鹰珀那孩子心里打着结,那便得想办法解开,孩子不晓得怎么做,咱们这些当师傅的,也该帮一把。”男子的声音低沉传来,虽带了几分漫不经心,但听着,就无端端让人平心静气。
静胧眼都没太抬:“宗主,能出来说话吗,回回都传音入室,有意思么。”
宗主笑:“你们要真嫌弃我用传音入室说话,先帮我把东西处理完吧,我都快被这堆东西给淹没了。”
方圆老者喝了口茶:“能者多劳,何况你是宗主。”
静胧点头赞同:“宗主就本该忙得脚不沾地。”
“所以说我怎么会有你们两个如此不体贴师兄痛苦的师弟妹。”宗主话里头有些无奈,“方圆就算了,静胧你一天到晚闲得慌,好歹帮我理理公文呀。”
静胧毫不犹豫拒绝:“我很忙,请宗主莫要误会。”
“你这孩子真是……”宗主觉得自己要吐血了,“至少别直接拒绝啊。”
静胧再次点头:“嗯,我下次尽量说慢点。”
宗主:“……”
“都多大的人了,沉稳点。”方圆老者将茶杯洗净,继续看看紫砂壶下红彤彤的炭火,“宗主你方才说,鹰珀心里有结,是因莉言?他们小时候见过面,玩得寻常些,但,没理由影响那么大。”
宗主问:“你知道当初派去湮寂寻莉言的人中有谁吗?”
方圆老者对这事记得清楚:“我、元辰师弟、静胧、影卫空迹和几位祭司都一道去了。”
“虽然那时,鹰珀还未加入空迹,但岁数不小,我与振源便商量着,给他一点历练,好磨磨他能力,恰好莉言霓轻出事,便让他去。”宗主说到这里,没有半点开玩笑,“却未料到,这件事会闹得如此大,不仅把莉言毁了,还给鹰珀和几位小弟子留下阴影。”
静胧拿起茶杯的手一顿。
“虽然鹰珀没讲,但这是他遇到的第一个挫折,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影响,何况他还很重感情。”宗主叹了口气,“其他弟子也变得颇多,到底问题出在我这,所以今日,才让鹰珀去长安。”
方圆老者沉默半晌,问:“让由旬也去没问题吗?他虽有身好功夫,可莉言,是他小师妹。”
静胧冷冷提醒道:“当心重蹈覆辙。”
“由旬这孩子极好,只是性子容易吃亏,日后他要接过曦雾的位置,若再这样,恐怕不妥。”宗主说起曦雾就有些咬牙切齿,“她什么躁脾气,死活不肯收弟子,连秘技都藏得严严实实,好难得看中一个,偏偏讨厌由旬性子,方才还来我这找麻烦。”
方圆老者对铭天宗女祭司都很有印象,不是因为她们容颜,而是一个比一个刁钻的脾气。
他难得赞同宗主的话:“曦雾确实躁了些。”
宗主诉苦道:“对吧对吧,上回她来我这儿,一言不合就把我桌给砸了,害得那几个月我都在茶几将就着。”
大洐国泰民安,铭天宗又是国宗,自然穷不到哪里去,但尽管如此,各代宗主依旧提倡节俭过日子,能别浪费就别浪费,莫要奢侈,小心遭天谴,是以宗主桌被踹坏,也没去买新的,后山树多着呢,便随便叫弟子打了张来。
静胧掩嘴干咳几声:“我和曦雾前辈熟的很,你们就这样放心在我面前说她坏话?”
宗主是个不正经的,笑几声哈哈哈便糊弄过去,毕竟曦雾可是铭天宗里最惹不得的女子,尤其书此烈女子和自己年岁地位相当。
铭天宗有一宗主,三长老,世人皆知心起敬仰,却未曾听闻,宗里还有位大长者,曦雾,掌五司之权,鞭策宗主,虽非与宗主拜同位师傅,但她师傅,也是名声响当当,二人自幼相熟,哪次不是宗主乖乖败给大长者。
静胧问:“说句老实话吧,你真有把握,鹰珀见了莉言失控后就能释怀?”
“当然。”宗主一顿,忽地笑出声,“没有啦。”
静胧果断转头对方圆道:“……方圆长老,麻烦你去将大长者喊来好吗,我觉得宗主似乎很想念大长者。”
方圆呷一口清茶:“此主意甚好。”
宗主忙道:"别啊,我开玩笑呢,你们就不能心胸开阔,容我讲句笑话吗?”
“作为国宗之主,因时刻严肃,而非胡乱讲话,做没把握之事,铭天宗里大大小小的风雨,都得需要您来挡。”静胧放下茶杯,“一众弟子性命就握在您手上呢,请莫开玩笑。”
宗主话里难得没有懒散之意:“我知道的,鹰珀和由旬,都是极好,一个心里有块石子,另一个需要磨练,莉言会教给他们,何为坚持,何为承受痛苦。”
静胧皱眉:“你在利用阿言?”
“不算,火气别那么大。”宗主笑笑,静胧和元辰都一个模样,护短护得厉害,“无非是顺便而已,你一箭双雕,正好。”
方圆老者指尖微动,这时才开口:“派个人去催催,莉言的事不宜拖下去,尽量在入夜前解决。”
宗主却笑得愈发开心:“被过去束缚住的人,终有一日会被过去摧毁,莉言霓轻如此,元辰也是,静胧你和方圆更是,何必呢。”
“行啦,就这样,其他事交给你们打理,我还有要事,这几日都不会出现,若遇到什么棘手,解决不了的,再来寻我。”
而后再无声响。
静胧按按眉心:“宗主又是这样,我对这些素来不擅处理,劳方圆长老你费费心,若空迹回来,告诉我一声。”
方圆也非头一日听她这么说,便不推脱:“自然,你去休息吧,长生灯那头还需要你照料。”
静胧这踩才戴好纱帽赶回去,天月女司告假去了长安,所以屋里头的长生灯没人看着,尽管弟子不会随意闯入,但静胧身为祈天司,仍是担心。
她走得匆忙,眨个眼,人影都不见了。
方圆老者看着茶,半晌,才问道:“元辰发火了吧。”
宗主的笑声又忽然响起:“弟子不孝师傅会火,这是自然,他太疼莉言,不会舍得她被往事给毁掉。你怎么说都算她爷爷,真不去看看她情况?”
“……此事与你无关,宗主。”方圆老者将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呵,你啊,还不如元辰呢,元辰知晓那丫头身份后还没都能坦然相待,你就死活不肯去见她。”宗主感慨连连,“莉言会赴她爹娘后尘的,你应该劝劝。”
元辰老者不假思索道:“没用的,莉言和她娘亲一样倔脾气。”
“届时她毁了,你才来后悔,世上没有后悔药。”宗主对他此举感到无奈,又深知肯定说不动,便作罢。
方圆老者将茶杯悉数收好,站起来,离开这间屋子,步子没有半点犹豫。
何必回头,既然错了第一步,无法挽回,便一直错下去。
“嗯?大师兄,鹰珀师兄,你们怎么了?”莉言歪着脑袋,笑意盎然,见大家表情都有些呆滞,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们该不会当着吧,我开玩笑呢,没看出来吗。”
苏格看看鹰珀,低声对她道:“你这玩笑开大了。”
“是吗,我从前也这样爱开玩笑,我以为没什么呢,就六殿下那个笨蛋会轻而易举被我骗。”莉言将步摇再刺进他衣裳多一点,却极有分寸,没有碰到他的身子,“前辈虽轻敌,但看出的来对吧,否则我真要怀疑你需不需要吃核桃了。”
苏格很想动,可无奈莉言这等说翻脸就翻脸的姑娘实在难以揣测,便站着随口问问:“吃核桃做什么?”
莉言理所当然笑答:“补脑子啊。”
苏格:“……”他真的很讨厌踩人一脚痛处,还要明嘲暗讽的姑娘。
“由旬大师兄,你跟着前辈,你师傅没说什么吗?”莉言知道见好就收,便去看由旬,他却仍是蹙眉,面色不大好看,“大师兄跟我许久未见,忘了我什么性子也是常事。”
由旬向前走了一步:“阿言,你方才那话,真的只是玩笑话?”
“自然,我为何要去死呢,大好河山在面前,不好好享受享受,该有多遗憾。”莉言顿了顿,笑意未变,“唔,差点忘了,我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大师兄,你说,人死后,还能停留在世间吗?”
由旬记得幼时,她最古灵精怪,时时问他一些怪问题,把他问得哑口无言,只是那时,她还没笑得那么残忍,更不会拿着毒刃对着同门弟子。
莉言很喜欢铭天宗,由旬知道的。
“……也许吧。”
“那我死后,可以继续游玩吗,我很想看遍大洐江山,可惜总被人拘着。”
是了,她本就喜欢无拘无束四处走走,小时候便能折腾得大家苦不堪言。
由旬以为六年这么久,他应该会忘记很多事,但未曾想,其实自己记得很清楚,他记得满绣和莉言一样的贪玩,霓轻爱抱着书看,陵白照顾花草时很专注认真,六师妹平日里安静,闹起来简直跟只老虎一样可怕……
他记得很多,但印象最深刻的,无非是那年,霓轻忽然大病,莉言崩溃,他和几个师弟妹偷偷跑去看她,却被吓得说不出话。
后来被师叔逮住,狠狠训了几句,又重罚一回,让他们几个安分点。
隔日大清早,当时年幼的莉言,便被元辰长老带出铭天宗,许久都没有消息。
由旬握紧拳头:“阿言,只要活着,终有一日,你能自由自在的游玩,活下去,就有好事。”
“大师兄,你啊,依旧很温柔呢,前辈,他这样的性子,没给你们添麻烦吧。”苏格摇摇头,小姑娘才松出一口气,“有时候,我情愿你跟我一样没心没肺,人就是该自私些,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呀。”
由旬被她最后那句话弄得不知该笑该恼:“你究竟很谁学的,满脑子稀奇古怪的想法。”
莉言退后一步:“与生俱来,也能说无师自通,那么,很感谢你陪我讲如此多,大师兄过得很好,大家日子想必都极佳。”
她嘴角上扬,左手却忽然掏出烟雾散往低下一丢,烟雾顿时散开,由旬苏格和鹰珀心里讶异,不过鉴于是小把戏,很快就反应过来。
苏格率先退后几步,避开本要刺过来的毒刃,步子稳住,可面前已飞来几只银针,银光闪闪,他拔出佩剑轻松打下。
“在上面!”由旬用袖子掩住口鼻,抬起头便见莉言已在屋檐上,笑得那叫一个得意,“阿言,外面是刺客和影卫,你根本无处可逃,听大师兄话,下来。”
“师兄,我非束手就擒之人喲,与其乖乖听话,我情愿自己再闯一回。”莉言瞥见苏格抄刀冲过来,拿着瓷瓶的右手便高高抬起,“愿君好运,莫怪师妹无情。”
瓷瓶摔在地上时,苏格和由旬便发现身子一瞬间没有任何力气,哪怕捂住口鼻,也没用,鹰珀皱起眉头,半蹲在地上,以剑为支撑。
他几乎是怒吼出声:“阿言,你给我站在那里!”
莉言看着他暗沉的脸色,莫名便想到了墨乌龟,很少人会对她吼,墨乌龟也只要气极才如此。
“鹰珀师兄,我的路,我要自己抉择,你的路,也该好好走下去,我并不清楚你这些年究竟是发生什么。”莉言半转过身,遥遥凝望着男子,“但是如果你变成如此,是因为我,那我同你说声,抱歉。”
哪怕,莉言其实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自己只是有种感觉,感觉鹰珀变了很多很多,和自己一样,而且,他看着自己时,眼里带了自责和愧疚。
“我不需要怜悯,我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已。”
所以即使遍体鳞伤,那也与他人无关,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命运,都要自己负责。
莉言转身就走,由旬记得简直不该怎么办才好,苏格还稳定些,动动手,发现麻痹得太厉害,一时半会肯定没法动弹。
所以行之师叔与原路师兄干嘛教给一个小丫头制毒,弄得现在他们狼狈如此!
苏格心里难免有些怨念,回去复命时肯定要对宗主说,让莉言别学毒术,根本就是残害万物,一个姑娘家,好好被保护就够了,学什么乱七八糟的。
“鹰珀,你别发呆了,赶紧想办法。”苏格对从头到尾都奇奇怪怪的鹰珀喊道,“怎么说,你也是振源师叔门下弟子,应该有办法吧。”
振源师叔乃炼药阁老祭司,专门制各种烟雾散,毒药蒙汗药什么的,从前还常常送给莉言玩。
“我知道,但这烟散是她自己调的,我得想想。”鹰珀苦笑一声,“这丫头果真有本事,能制出此毒,师傅看见后,非得高兴疯了。”
“怀念留到任务收尾后再怀念,现在好好想解毒!”苏格难免有些恼,你们一个两个见到故人,就变了个德行,至于嘛,不就是六年没见。
鹰珀定下心,专心研究去这毒。
另外一头,莉言跃下屋檐,差点没脚滑,把自己给摔死,还好反应快,抓住墙头缓了缓,才跳下去,虽然落地时很丢脸,但好在附近都没人,她也就无所谓。
拍拍裙上的雪,她显得很苦恼,不会轻功实在麻烦,刚刚若不是踩着梅花树跳屋檐上,指不定还得灰溜溜从大门出去。
她看看四周,回想起这是哪里后,拔腿就跑。
现下没有多少时间,鹰珀师兄拜振源师叔当师傅,学习多年医术,很快就能找到解毒法子,何况莉言没下毒手,只用会让身子发麻的烟雾散。
她跑得很快,特意避开密道那几条路,抄隐蔽处跑,她要去清王府库房,那里有一大堆奇珍异宝,随便拿几个走下辈子就不用担心了。
莉言想的很清楚,如果能出去,就在边境找个小镇,把东西当了,买块地,种种瓜菜,有时就帮人治治病,反正自己正儿八经学过岐黄之术,救个人还是没问题。
无需嫁人,到时候随便买只猫狗或者和白球儿一样的鸟,无聊时便逗它们玩玩,大半辈子就这样过去,其实也挺好的。
莉言步子晃了晃,一个不稳,绊倒堆得很深的雪,扑通摔地上。
好冷啊……
她觉得眼前开始有些模糊,不由在心里骂道,该死,又要来了,回回都是风口浪尖时才出现。
莉言眨眨眼,而后,便静静倒在雪地里一动不动,似乎发起呆来,其实非也。
她看见有大片大片光落在自己身上,没有雪,斗篷下,自己的双眸,空洞得仿佛空无一物,像个乖巧的木偶,直直坐在那里,不喜不悲。
她看见自己师傅元辰老者,坐在马车里,掩面,叹息,十分疲惫,苍老许多。
她听见有人在哭,低低的,喊着她,姑娘,姑娘,快好起来吧。
她还听见,墨乌龟的声音,微微颤抖,轻声唤自己,阿言,阿言。
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喊她,什么也没说。
莉言猛地回过神,有些慌乱,想从地上爬起,却发现自己腿使不上力,她扶着墙试图站起来,但,手一软,她又直直摔雪里。
真的好冷啊……
莉言动动手,也动弹不得,眼前忽然间血红一片,但她并没有太过讶异。
因为已经知道了。
莉言看得见明天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因为有时候,她能看见下一刻会发生什么,这件事很诡异,以至于莉言没和任何人说过,并非不想说,而是直觉告诉自己,此事,应当瞒住。
她忘了何时能看见的,好像莫名其妙就出现了,然后自己顺理成章接受,一开始不适应,久而久之,也就无所谓。
在密道时,她就看见自己摔雪地里,头磕到石子流血,所以此时此刻,她才镇定自若。
嗯,没关系的,躺一会儿,就又能动了。莉言安慰自己道,没关系的,只要逃出清王府,就自由了。
“可是,真的吗?”
莉言听见心里有个声音如是问自己。
“你真的以为,你可以逃出清王府,避开铭天宗,躲开翁墨规,从此无忧无虑吗?”
“其实不能的,你很清楚。”
莉言笑了,眼角落下一滴泪。
是的,她很清楚。
她费力擦擦双眸,将泪痕抹去。
“我只是只笼中鸟,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