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大千世界,错错对对,并非人等可以揣测。
这句话说得很准,至少可以看出人这一生要不犯点错事真是太难能可贵,皇帝贵为九五至尊,照样也会下错决定,何况那些富贵世家,何况那些归隐逍遥文豪,何况那些乱世英雄好汉,更何况,年幼无知的霓轻与陵白。
陵白将元辰老者给的保命东西放进霓轻小小的手心里,脸上依旧严肃认真地叮嘱道:“记得,在有危及到自己性命时必须使用它,而且除了自己,你不能让别人看见或者拿到它。”
霓轻低头仔细打量手里那铭天宗传说中小小的保命武器,午时阳光温热,却让人有些晕眩,街上喧闹一片,是美好如常的模样。
半晌,她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将东西紧紧拢住,抬起眼眸看向陵白,有些疑惑问道:“七师兄,这东西是每个弟子出远门都必须随身携带的罢,可要怎么用呢?”
陵白听后眼皮不禁一跳,面上却依旧平静:“只需将些许内力注入即可,无论多远,“空迹”他们都会用最快速度赶来救人的。”
空迹乃铭天宗专门培养活动在暗处的弟子,个个都是身手高超的武学奇才,专门负责铭天宗弟子在外的人生安全。
不过霓轻没在意到这名字。内力?她微微皱起眉头,整个铭天宗里唯有莉言丧失了内力,至今都还未得以修炼回来,那么……
容不得多想便听见楼下护卫催道:“姑娘请快些,时间耽搁太久,皇子怕是会担心。”
霓轻应了声算是回应,陵白唯恐她问到自己没法详细讲明的问题就赶紧跑去拿行囊,然后送她进马车里,又耐心嘱咐一番。
显然霓轻有些心不在焉,却依旧乖乖点点头,连说自己知道了。
马车缓缓驶动,陵白看着自己十一师妹完完整整平平安安离开了,那时候的他虽感觉哪里有些奇怪,却没有去阻止马车离去。这件事后来成为他生命中为数不多的失误,并让自己记了一辈子。
自觉已经足以沉稳冷静的霓轻,坐在华美车厢里,还没发现,等待她的,是人生中第一次挫折。
马车越行越偏僻,可无论霓轻怎么问什么,护卫都闭口不答,只道是按主子命令行事,几乎到天暗之时,马车终于才停下。
霓轻按住一路上的不安撩起帘子,借着清冷月光,看清了前面的那座小小宅邸,不算破旧,白墙碧瓦,已黯淡无光的朱红大门显得诡异,屋外种着一颗还未生叶的树,树干光秃秃的,没有丝毫生机,衬得这屋子都有些冷清。
“皇子怎会住在此处。”霓轻发现事情开始往自己不受控制的地方发展,脸渐渐沉下来,“你们莫不是弄错了?”
领头护卫面无表情答道:“请姑娘在此处暂居几日,院里安排了熟悉宫规矩中的老嬷嬷,您且好生和她学习礼仪。”
霓轻正要再问话,一个护卫突然出现在她身后,逆着月光投下巨大的阴影,似鬼魅一般,悄无声息。他干脆利落将尚为年幼的小姑娘劈晕,没有丝毫怜惜之情,随手拎起没有几斤重的小姑娘,走进了院子。
醒来后霓轻迫于无奈只得学礼仪,她不是平民百姓家的姑娘,没有大哭大闹要死要活,却也试过逃跑,最后没走出院子几步便被护卫捉回来。
她很生气。
从未有过如此发怒过。
可是才七岁的她除了生闷火,还有什么其他办法呢,是啊,也注定没办法,和那群护卫实力差距太大,根本无法逃脱。
霓轻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仿佛漫长黑暗里,无形之中有一只巨大的手死死捏着自己身躯,呼吸甚难,也挣扎不开。
她感觉很快就要迷迷糊糊陷入梦乡,但耳边却传来清脆干净的笑声,那么悦耳动听,比琴师弹出的乐曲还要让人感到安心愉快。眼前的无边黑暗在瞬间快速褪去,刺目的白渲染了整个目光,笑声忽而消逝,只能听见咆哮风声,霓轻清楚看见自己身处的位置,青山绿水,高耸悬崖。
她站在悬崖边上,似理所当然般猛地伸出双手。可在眨眼间,一个小女孩却毫无预兆突然出现了,她的手推中柔弱双肩,根本无需用多大力,女孩儿便如断线风筝般跌出悬崖。
我没做错!我没做错!霓轻的脑海里只剩下这句话,泪水,却夺眶而出。
小女孩的蓝色身影在狂风中,显得脆弱易碎,墨黑发丝被吹得凌乱不堪,嘶哑的声音响在望不见底的万丈深渊里,带着哭腔和愤怒,久久未散:
“阿霓,你骗我——”
霓轻抽搐般扭动娇弱身子,脸色惨白到没有血色,贝齿死死咬住下唇,冷汗从面颊滑落入枕时,双眸才突然睁开。
眼前再也不是让人胆寒的悬崖了,而是最最平常的素色帐顶,房内屋外皆寂静无声,连鸟鸣或树叶沙沙声都未能听见丝毫,扭头看向雕花木纱窗,光晕染得纱窗透亮泛黄,此刻大概是晌午时分。
霓轻拢着群青绣花被子坐起来,娇嫩的小脸蛋上没有生气,惨白惨白的,像被什么东西抽去了红润气色般,那双本该清澈明净的眼眸却暗沉到空洞。
如珍贵玉珠般的冷汗缓缓从光洁额头滑落,留下曲折痕迹,最后,滴落于被子上,仿佛雨落水镜,漾起层层涟漪。
脚步声便是在此时突然响起,步伐轻到接近无声,却依旧被耳尖的霓轻听见,她侧首细细听着,心里疑惑起来。
护卫步子素来沉稳,从未如此匆忙过,难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