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总是懒洋洋的,有时候连她分内的活儿都不想干。妈妈就替她悄悄地做好了,她并不是在鼓励她的懒,只是,某些方面确实有点纵容影子,再说对于工作,多干少干她本身是根本不介意的,做了那么多年的杂工,她还真是做习惯了。
宇文素有时候过来,看到她正在帮影子做事,就会用眼睛示意她一下,似乎是在问:“是几时孟光接了梁鸿案”?妈妈就微笑着摇摇头。这话贾宝玉曾经问过林黛玉,问她怎么和薛宝钗好上了?
她当然不会和普通女孩那样,一般两个女孩要是结盟,成了闺蜜,那好起来能穿一条裤子,钻一个被窝,她不会,她知道几时孟光接了梁鸿案,那几时孟光也会摔了梁鸿案,女人与女人之间的友谊,有时候其实是非常之脆弱,不堪一击的。
所以,她不会和影子成为那种“倾心吐胆”,好的整天都蜜里调油的“闺蜜”,想来影子更不会。
影子有时候从自己的小情绪里走出来,脸上常常会有她那种特殊性格的女孩,重新回到现实“如梦初醒”一般的表情,如若看到妈妈在帮她干活,会抱歉:你放下,我自己来吧,你老是这样。
妈妈常常会向她笑一下,也不说话,手里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你真是丫头的身子小姐的命。影子说。
这句话似有点耳熟,妈妈想了一下,以前好像也听到过:那我就当你在夸我好了。
我想不通你的情商怎么这么高,你的情绪怎么就能永远维持在恒温24度,整天春风拂面的,真奇了怪了。
妈妈忽然笑了,说:人跟人都是搭配好的, 有孟良就有焦赞,有武大就有金莲,有武松就有老虎,有你就有我……
你是在说有我这么懒惰的就有你怎么勤快的?
正说笑间,宇文月走了过来,把影子叫进办公室去了。
大约二十分钟后,影子回来了,先去干了一会活儿,半晌走近她身畔,慢慢地说道:副馆长让我严密监视着你的举动,有什么就要向她汇报。
妈妈的心很快地跳了一下,说:那你?
为什么要告诉你是吧?影子回答她:副馆长一个月才给我多少钱哪?还让我兼这份职?我才懒得做呢。
我不会给任何人做奸细。不是我有多么高尚,而是我不喜欢奸细这份职业。
妈妈无语。
如今的宇文月大概后面有人指点,实行的方针估计是“深挖洞,广积粮,缓称王”,但对“谁是敌,谁是我”还是分的很清楚。
宇文素对妈妈说,你也别被影子给蒙蔽了,没准儿她就是在蒙蔽你。人有时候是不能只看表面,只听她嘴里说什么的。你还是得多留一个心眼儿。那季羡林是怎么讲的,假话全不说,真话不全说。
妈妈点点头。
宇文素和老马一样,对她有知遇之恩,现在她遇到困难,她得帮她,并且,竭尽全力。
但妈妈实在看不出影子还有什么别的面目,她觉得那就是她的真面目,她就是那么一个随性到有时都让人看不下去的主儿。但她努力工作的时候也有,沈绣展时,她自己提出来在门厅那里绣一块大幅招牌,上面草书所有首展莅临的贵宾的名字,她为了绣这幅大作,绣了整整一天一夜,那一幅刺绣,铁画银钩,连宇文素都看了半天,最后问她,以前跟谁学的苏绣?影子回答:自学的。
很多人立即都拿看外星人的目光盯了她一眼。那种怪异的目光妈妈怎么也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