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无语。有点感慨于她那一望无际的直率,这姑娘,真有哏儿,真是吃他娘喝他娘闯王来了不纳粮啊。
“我就奇怪了,我怎么是吃他的,喝他的,穿他的?我不做家务?我没有打理家?我没有付出?我没有创造过价值?那价值就一定是每个月打在银行卡上的那个数字?”影子问,妈妈觉得,影子不仅是在问自己,也是在问这个世界:“再退一万步说,即使做住家女佣,还是有工资的吧,我在这里做小妹,还有钱拿呢。我怎么就成了某个男人豢养的一种生物了?”
那么,那个人,你喜欢吗?妈妈见她的情绪有点激动,就宛转地转移了话题。
在当时是喜欢的。影子沉吟道:现在不确定了。所以,我也没有再和他在一起了。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影子想了想,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有人说,爱是一种能力,那么,除了天生有能力的超人外,别人都是要通过学习才能获得的吧,那么,如果不多爱几次,哪儿来的这种能力呢?你认为那些一辈子只爱一个人的,他们都自带了这种能力吗?就像蝙蝠和卫生棉都自带着护翼?
妈妈被她绕的有点晕,不过,她也顺带联想到自己,和宋二在一起的时候,她确实没有这种能力,否则也不会出手打破他的头了。
然后和老马,她也依然没有,她分不清,眼前全是迷雾。
影子的论调让她想起日本天台宗大师濑户内寂听。寂听大师的名言是,“婚姻的美妙之处就在于婚外恋,女人们,大胆爱吧,不要怕伤害。”初听时她真是想破头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大名鼎鼎,信众无数的大师会让女人搞婚外恋去,还说这正是婚姻的美妙与精髓。
现在听了影子说的那些,犹如是寂听大师的某一种注解,就像是她看经书,必须手边有一本《十三经注疏》一样,不看注解,她还真不知道那些大师们的用意在何处。
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爱的美好在于禁忌,毫无禁忌的爱是不会妙不可言让人沉醉的,而婚外恋是一种禁忌,通俗点说,或许影子正因为她那前夫在,她才要出去“偷”呢,如果那人不在了,一切都变得名正言顺光明正大,那她还偷什么,禁忌全无的感情,对她,或者说对很多人来说,那就是索然无味平淡如水的。
妈妈不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妈妈也不知道影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天下班后,妈妈去附近咖啡馆买了一个三明治,店里万晓利的歌声正在空气里盘旋“鸳鸯双栖蝶双飞,满园春色惹人醉……只愿天长地久,与我意中人儿紧相随……”
古人认为,鸳鸯是一种匹鸟,双宿双栖不孤飞的。是不是只有鸳鸯这样的动物,才会像影子说的那样,自带那种能力?
这个问题,妈妈一边就着三明治一边想:那万晓利肯定回答不了,他只会忧思重重地唱:“爱恋伊,爱恋伊,愿今生常相随”……
寂听大师有云,爱有两种姿态,渴爱与慈悲。那鸳鸯这种匹鸟的姿态是什么?似乎不能全然归入这两类吧。正如现在的她自己,既不能放完全摒弃“执着与独占”的渴爱,似乎也还达不到爱的慈悲。
两头不靠岸。
她想不明白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在那一刻,她突然很是想念老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