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涂一怔,望着他略带伤感的侧脸,“那么,你莫不是在……”
“是,”言卿侧脸望她,微微一笑,“我就是在嫉妒。”
“其实……寡人曾嫉妒得……想杀死你呢。”
回想起帝喾的这句话,他不由得苦笑,其实,真正该嫉妒的,是他吧。
“你果然……”涂涂低下头去,“可我一直以为,你会一直爱你的未婚妻……那位华公主。”
“是啊,”言卿笑道,“所以说……是不冲突的呢。”
“什么?”涂涂一惊,“我不明白……”
“不明白……是好事。”言卿笑得很神秘,余光朝门口一瞥,便用手指轻按唇,望着她低声说道,“刚才说的话……要对公主保密哦。”
“啊什么?”涂涂又是一惊,抬头却见门口千予正端着簸箕进来。
“抱歉……在下实在想不到更多八卦事了,”言卿侧过身来,望着千予尴尬地笑笑,“公主来得正好,言卿实在不擅长聊天,寺里还有点事要做,要赶紧回去了。”接着,又朝二人点头,“公主,荼妗姑娘,在下告辞。”
“恩……辛苦……”千予点头道谢,却不想言卿去得如此急,她才说了几个字,他的身影便已消失在门外。
“看来……真的有急事呢。”千予无奈笑笑,也未放在心上。
涂涂撅了撅嘴,“看不出和尚也挺能装……”
“什么?”千予没听清楚。
“没什么。”涂涂叹了口气。
“噢。”千予笑笑,不再追问,而是走至桌边,沏了杯茶,然后,如早上,或者如这几日都在做的事般,用木签搅着杯里的茶叶。
“你受伤了?”见到茶杯上印下的隐隐红色,涂涂不禁惊呼,“刚才怎么没见你喊痛?”
“不过割破皮而已,很快好的。”千予眸里平淡无波,依然静静搅着茶水。
涂涂沉默了许久,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你心不在焉。”
“”
“或许吧。”
不过沉默一会,然后,没有否决。
涂涂望着她,“你在想什么?”
千予呆了呆,“我……”
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她到底……在恍惚着什么呢?
想他……有没有也在想着她?
锦灵派人****为她煎药,可是,若知晓她依然在做噩梦,依然彻夜彻夜难以成眠,他会不会亲自来看她,还像过去那样抱着她睡觉?
前一秒还霸道拥吻,下一秒却将她安置冷宫,一个人,怎会变得那般快?
“也许是我忘记了,”她凝望着杯里依然在随水流旋转的茶叶,“他本来便是……阴晴不定的人。”
涂涂望着她黯淡的眼,许久,终于问道。
“你果然……爱上那皇帝了吗?”
这个问题,她不是第一次问,尽管这是问得最严肃的一次。
可是,千予这样的反应,她却是第一次见。
缓缓将有些苍白的俏脸转了过来,千予望着她,眼里盛着的,竟难以分清是笑意,还是悲伤。
一如,那分不清是玩笑抑或是认真的声音,“牵挂,便是爱吗?”
那眼神太过伤感,仿佛一双手,能攥紧人的心。涂涂喉头一窒,最后,哑哑地回答,“或许……吧。”
“那么……得不到的,也可以去爱吗?”了了理性如她,明知对方已有妻室,甚至子嗣,明知插足只会让自己受苦,她真的还可以不顾一切地坦白去爱吗?
涂涂沉默了,然后,低下头去望手里的茶杯,“这种事,我没经历过,即便回答你可以,也是不负责任的说法吧。”
“果然呢,”千予笑笑,“感情的事,本来便难以定论呢。”
“可是,”这时,涂涂抬起头来,“记得看过一本很喜欢的书,里面写过这样一句话。”
“什么话?”千予一愣。
“在这世上……没有不该爱的人,只有遇不上的人。”
千予怔住了,涂涂却轻声道,“我想,作者是想说,比起因为单恋而受折磨,身边无人可爱,才更寂寞吧。”
“你知道吗,”涂涂抬头笑笑,“虽说,我见了美男便会两眼发光,可是……到现在为止,才发现自己根本没爱过任何人。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男子让我有这种感觉,想着即便跟他在一起需要舍弃全世界,也不愿意离开他。”
“涂涂……”千予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怎么,很难以置信吗?”见她面上的愕然,涂涂微微一笑,“没想到花痴女会说出这样纯情的话吧。”
“不……”千予摇头笑笑,“只是有点惊讶,这个时候,你竟还会记得言情小说里的煽情话。”
“什么!”涂涂大声抗议,“那可是我很喜欢的作者说的话呢!”
而见千予捂嘴偷笑,涂涂面上一红,又低下头去,“其实,我也只是想说……”
“如果,世界上真有如小说里般美好的感情,在这世界某个地方,真的有一个让自己愿意不顾一切的人,那么遇上了,就一定不要放手。”
“也是……”千予也低下头,凝视水面已平静下来的茶杯,“可是……”伸手,触碰胸口已被体温捂热的小物事,“我有宪明了呢……”
“所以啊,”涂涂一拍床板,“既然你知道,就应该早点做决定,快点搞清楚自己更放不下哪边,然后全心全意对那个人好就是了。”
“恩……我明白的。”千予低声道。
可是,明白做法,和做得到,根本是两回事啊……
她低头凝望茶杯发呆,许久,竟再未听到涂涂说话,疑惑地抬起头来,却见对方也在望着手里的茶杯出神,便禁不住一笑,“涂涂,你今天……好像有点奇怪呢。”
“是吗?”涂涂楞了楞,然后,不好意思地笑笑,“大概……之前爱情故事看得太多,今天爆发了吧。”
“有可能。”千予扑哧一笑,余光见涂涂手中茶杯已空,便起身接了过来,“我帮你去接。”
“千予,”她端着杯子回到桌边,正要提起茶壶斟满,却忽地听到涂涂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好像……可以走路了呢。”
“真的?”她顿时喜上心头,急忙转过头来望向涂涂的双腿,而回想起方才的摔杯事件,“这么说,方才地上那杯子是……”
也是,她这般精神恍惚,竟没注意到,在她离开房间前,涂涂手中并无任何物事。
“是我,”涂涂尴尬一笑,“不过……好像还不是很稳,估计还需要根拐杖。”
“不不,这已经是好兆头了!”千予面上欣喜难掩,差点忍不住要抱住涂涂大叫,“你一定会很快便能像从前一样,跟兔子一样活蹦乱跳!”
“千予,”涂涂却猛地握住她的手,“可以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嘿,这是什么语气?”千予已经高兴得什么都顾不上了,“你要我帮忙的事,我几时有拒绝的。”
“那好……”她忽地感到手被握紧,而涂涂面上神色严肃了起来,“那你答应我……在我能自由走路那日之前,做出选择……如果你发现更爱的人是宪明,便马上带着我逃入地道,离开这王宫!”
“涂涂……”千予愣住了,涂涂面上毅然的神情,是她从来未见过的,“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可能……说出来你会笑话我吧。”涂涂嘴角扬了扬,眼里却泄露了沉重的心情,“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自从上次死里逃生之后,我就一直做着同一个梦。”
“一开始,梦里是很开心的……你拉着我的手一直跑,要带我离开这王宫,但是,来到一座桥边,我突然被什么绊倒了,摔在地上。我拼命想叫住你,但却发不出声音,看着你不知道拉着谁继续跑……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涂涂!”千予急忙扶住好友的肩,因为她见到涂涂眼里正弥漫着薄薄水汽,“那是噩梦呀!我最近也经常做的!”
涂涂摇摇头,“但是……你不会每天晚上都做同一个梦,对不对?”
“我……”千予一怔,的确,她不会每天晚上做同一个梦,而是,做同几个梦而已了了千凝,疏祠,雾华,伏尧,了王……几个场景每晚伴随着血淋淋的噩梦排列组合地轰炸她的梦境。
“我不迷信……”涂涂望着好友苦笑,“可是,我是真的怕……我只觉得,要是继续留在这羲王宫,就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我……”
“傻子!”话未说完,忽地被人紧紧抱住,千予抱着她咬牙说道,“那只是噩梦啊!我怎么可能会抛下你一个人逃跑呢!”
“是啊,我知道你绝对不会的,”涂涂苦笑,“但是……如果我真的像梦里那样走不掉了……你一定不要犹……”
“别开玩笑!”千予厉声打断她的话,“哪怕你腿断了,我拖板车也要把你拖走!”
千予的面色那般严肃,一张俏脸竟气恼得煞白,涂涂望着她怔了半天,最后,忍不住笑了出来,“那样,不是很像卖身葬母吗?”
千予一呆,顿时又好气又好笑,伸拳头便要来打,“好啊!原来你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趁机占我便宜!”
“诶诶!我开玩笑的啦!”涂涂急忙躲闪,却忽地发觉自己又被人抱住,而千予低哑而温柔的声音在耳中旋转。
“我发誓……有我在的一天,便绝不会让你落单。”
“千予……”涂涂喉头热热的,千予却放开她,从怀里掏出一样物事塞进她手里,“喏,带着这个。”
“这是?”涂涂瞅着手里的黄色物事,只觉得样式十分眼熟。
“是护身符呢。”千予笑笑,“好好收着,说不定真能保佑你尽快康复,从今以后都平安无事。”
“哦?”涂涂看了那丝绳缠绕的护身符一会,于是,面上的怔然又变成了八卦式的坏笑,“这可是好东西,谁送你的?”
千予侧身咳嗽一下,“别问了。”
“哦!知道了!”涂涂挑眉笑道,“肯定又是那变态皇帝!”
千予急忙摆手,“怎么会!”
可见到涂涂笑得愈发奸诈,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反应过猛,面上飞起两团红晕,她回避般地将俏脸别过去,“是言卿。”
“言卿?”涂涂一惊,随即恍然大悟,“不过……也是,那和尚本来便和鬼神沾得比较近。”
望着那精心包扎起来的锦囊,想起之前言卿让她隐瞒的事,她忽地心念一动了了难不成这小子……
她伸手便朝那红色丝绳扯去,可这举止却将千予吓了一跳,急忙抢下那锦囊,“涂涂?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