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我!”瞬也趁此机会跟着她一起逃亡,他正愁没机会与心上人好好相处,这下终于等到机会了。
而待到了凉亭,瞬更是亟不可待地将笙琐等其余闲杂人遣退,然后拉着千予在栏杆旁坐下,便急急地开始追问她的近况。
“父王对你好么?还会欺负你么?晚上睡觉亲热的时候,动作会不会很粗暴?”
瞬一口气将疑问都扔了出来,好在千予此刻没在喝水,不然怕是要听得一口水喷出来。
“谁……谁教你问这些的?”她涨红了一张俏脸,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没人教本王子呢,只是听说父王夜夜与你共寝,就想问问罢了。”瞬挠挠头,粉嫩的脸上满是无辜,“怎么,这些问题很奇怪么?”
岂止奇怪,简直是……惊天动地。
千予哭笑不得,只好伸出手在他光滑的额上一弹,“总之,你还小,这类问题……以后便别再问了。”
“本王子不小了,”瞬撅了撅嘴,“要不是被父王抢先一步,你现在就是本王子的王子妃。”了了哎,说起这件事他就伤心得很呢。
“好好,你不小,成熟得很。”千予忍不住又赏了他一记,见凉亭中心的岸上放着不少书籍,便好奇走过去瞧了瞧。见皆是些四书五经之类的,不由得望着瞬问道,“这些都是你方才在看的?”
“对……”瞬鼓起腮帮子,又将气噗了出来,神情看来极为不满,“母后最近不知道怎么了,之前不管我,现在又天天派人逼我读书。”
“你是大羲国未来的君主,多看些书总是好的。”千予拿起一本,随意翻了翻,“不过,真正的治国之道,却不是光靠看书便能学来的。”
“那……是在哪里?”瞬不由得呆了呆,起码,他知道父王从前便是读了很多书的。
“我也不知道。”千予水眸一转,笑着否认,她可不想如那些老夫子般,将些大道理灌输给一个年仅十岁的孩童。
何况,知道,与意识到,本来便是两码事,许多道理人们都知道,背得出来,甚至还可以写成长篇大论,可不到自己亲身体会栽了跟头的时候,却永远意识不到那些警告到底意味着什么。
“你卖关子!”瞬不满地抗议,而见到她笑而不语,黑溜溜的眼珠一转,脑子里竟又有了古怪的想法。
“你好像懂得很多呢,不如,你以后便帮父王治理国家如何?”他拉着千予的衣襟,一脸认真,这样的话,她说不定还会被任命来教他这所知甚少的储君。
“我?”千予着实吃了一惊,然后尴尬一笑,“你在开玩笑么?我可是你父王的人质,他的敌人。”
“可你现在不是父王的女人么?”瞬依然固执,“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猴子满山跑,既然你都被封为姬了,自然也是我羲国的人。”
他到底是从哪里学来这些古怪的思想?
千予哭笑不得,只觉得败给他了,她想找些别的话题来说说,哪里知道瞬不依不饶,更是突发奇想,甩起她的手臂紧张地追问,“是了,父王他,有说让你替他生个小王子么?”
千予心猛地一跳,霎时间红晕染遍粉腮,而见她这样子,瞬面上却更是焦急,“听说,父王没让你喝那种药,一定是想要你生小宝宝了!”
“别……别胡说!”她已经羞得手足无措,只好将瞬的手一甩,“我才不会替他生孩子呢!”
“真的?”瞬瞪大了眼,仰着小脸望她。
“当然。”她将脸一板,说得斩钉截铁。
不料,听得她笃定的回答,瞬的反应,竟然是……
“那就好,”瞬长长地舒了口气,“不然,本王子要很头痛称呼问题的。”了了起码他现在和父王还算得上是同位竞争,以后若千予有了宝宝,他得叫自己喜欢的女人的儿子叫弟弟,岂不是他自认比千予小了一个辈分?
千予忍不住赏了他一记毛栗子,敢情他追问她这些难堪的问题,归根到底是为了自己那点小面子呢。
却不知,此刻在关心这问题的,不止某个小破孩一个。
“臣妾听说……陛下最近夜夜留了姬在羲乾宫?”帛萃面带微笑问道,只不过那笑容终是流露出了些许苍白。
“这……不错。”帝喾犹豫的功夫不过片刻,随即便转为毫不否定。
“那陛下一定是……很喜欢她了?”帛萃依然坚持微笑。
帝喾一怔,心弦被撩动,情不自禁地用余光瞅了远处的某人一眼,见对方正与瞬扭打一团,不由得扑哧一笑,眼里笑意温柔。
却又轻咳一声,扭脸作出满不在乎的样子,“这能叫喜欢么,姬么,命里便是要伺候君主的。”
可没听说过,哪位君主夜里与姬共寝,白日里还要与姬寸步不离甚至带着上朝的。
帛萃美眸里的光瞬了又瞬,却终是将这句话压在心底。她笑得更欢,竟毫不顾忌旁人在侧,踮起脚凑近帝喾,附在他耳边轻语,声音软得如棉絮一般,“臣妾还听说,陛下并未让她服下那不孕之药,那么……陛下这次是终于肯再要个孩子了?”
帝喾不禁身形一颤,竟说不出话来,而同样在颤动的,还有那颗冰封许久的心。
孩子……他抬头望着凉亭里的俏丽身影,心湖上荡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他与……她的孩子么。
若是个男孩,则一定会如他一般魁梧高大,如她一般勇敢无畏,若是个女孩,便一定会如她一般花容月貌,如他一般机警敏锐。
他忍不住去想象那个会有他与她共同特征的孩子,心里竟如饮了葡萄美酒般,沉醉不已。
“只不过,臣妾有点担心……”帛萃温柔的声音传来,“羲王与了姬的孩子长大之后,究竟心会向着哪边呢?……是父亲的国家,还是母亲的?”
帝喾顿时身形一僵,那张原本因遐想而神色恍惚的脸,此刻如同笼上一层厚厚的秋霜般,凝重得骇人。
而帛萃的声音如烟,继续围着他的身子绕着,绕着,如同要织成一张牢不可破的网,将他的身,他的心都囚禁在里面一般。
“是了,”如同突然发现了什么宝物般,含笑的声音里还带着惊喜,“她是那了国太子的妹妹,以后若有了孩子,是该叫那疏祠太子为舅舅的罢。”说到这,声音又转为担忧,“只是……陛下定是要杀那太子复仇的,以后若那孩子长大了,知晓舅舅是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所杀,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傻念头呢?”
“够了!”帝喾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个词,“这种事……寡人自有分寸。”
他承认,他方才是被那看似美好的未来迷惑了,可是,那不过是短暂的沉迷罢了。
他爱的,无论过去,现在,未来,都只有,也只会有华儿一个。对那女子,不过是因为她的特别一时好奇与怜惜罢了。
疏祠,是一定要死的,至于她,则根本不用去纠结什么子嗣的问题,他不会为她动情,而她的生死,还握在他手上,说不定哪天他终于厌烦她了,便会给她一个痛快的……
“是,臣妾多嘴了。”帛萃退开了几步,只是却早已将帝喾那沉重的面色看在了心里。所以,当她再抬起头来时,嘴角的笑容已是发自内心。
“罢了。”帝喾一皱眉,却挥手屏退众人,转了话题,“萃儿,你可知道夕雾宫的溧水么?”
敏感地察觉到这话题暗藏的深意,帛萃心叶微颤,面上却不动声色了了她深知他的敏锐,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心里,也已做好了准备。
“陛下说的是,从前伺候华公主那个小丫头么?”帛萃微笑道,“臣妾与她有过几面之缘,却不知道陛下问这个做什么。”
“几日前,静灵寺的刺杀想必萃儿你早已知道,”帝喾淡淡说道,可犀利的目光却静静地锁着妻子的脸,“这宫里,有人想动寡人的人质。”
“哦?”帛萃面露惊讶,“难道不是那丫头自己想为主子复仇所做的冲动之事么?”
帝喾微微一笑,“她的确是为了华儿,可是,她心思单纯,那般莽撞之举,显是受了人的挑拨。”
“这……的确有可能。”帛萃低头凝思,“那不知陛下可有怀疑的人选?”
“萃儿你……应该比寡人清楚。”帝喾望着她,目光别有深意。
帛萃心一跳,却故作惊愕之色,“陛下这般说……难道是怀疑是后宫之人?”
“后宫的嫌疑比谁都大。”帝喾轻声应道,“尤其是……最近与她接触的某些人。”
恐怕,这某些人里,便包括了忻仪罢。
帛萃心里冷笑,可她还没傻到那地步,在帝喾没亲口将矛头指向她的时候,便自己跳出来为自己辩护,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了问心无愧的人该如何表现,她懂。
“既是后宫之事,则是臣妾疏忽,”她低哑着声音道,“是臣妾管教不力,这几日定当全力调查,定要将那敢忤逆陛下之人查出来,严惩不贷!”
“罢了,”帝喾却摆手,“想来不过也是些争风吃醋的事,寡人不想再深究此事,你只需让那些女子知晓,这了国公主虽有姬的名头,可归根结底是寡人的人质,她们若愚蠢到与一颗棋子计较,吃些飞醋,便是自降身价了。”
这番话,是专门说给她听的?还是,对所有人,也包括她?
“陛下说得极是,”帛萃不动声色,反倒行了万福,微微一笑,“臣妾一定会将陛下的意思传达给整个后宫,确保日后没人敢私自动了姬一根头发。”
“如此便好。”帝喾右手轻轻摩挲着那只黑色手套,缓缓回道。
能处置她的人,只有他,若在这宫里还有谁敢私自动她,这感觉会让他很不舒服。
“不过,臣妾还有个小小的疑问。”帛萃笑着问道,“就只是担心会让陛下不悦。”
“但说无妨。”帝喾一挑眉,却又笑道,“萃儿你最近怎变得如此拘谨了。”
“是么?臣妾自己没觉得呢。”帛萃抿嘴,笑着反问,却不待帝喾回答,便已将压在心中许久的问题问出,“臣妾斗胆,敢问陛下……”
她想逼问他,等疏祠落网后,他想如何处置那名了国公主,他的回答,决定她的抉择,她必须等到他一个确定的答复,否则……她会等不及。
不料,她还没问出后半句,突见帝喾脸色一凛,口中竟低声啐了句,“这小子又来做什么。”
帛萃心一沉,心头乌云压来,然后,她便见到眼前这修长高大的身影如鹰一般,急急地朝旁边大步奔去。
她的视力不错,而即便她老眼昏花了,也能清楚地看得见他前行的方向。
了了凉亭。
再确切点,应该说是凉亭外的三个人,瞬,千予,还有一个僧人模样的男子,她看不清模样,却也能猜到身份了了这宫里,僧人并不多,而能与那了国公主如此亲密的,只有一个。
回想帝喾方才面上那恼怒急切,一副宝物要被抢走的样子,帛萃的唇角不禁流露一丝嘲讽。
人质?棋子?无需争风吃醋?
那么,他现在紧张的表现,算是在自己扇自己的嘴巴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