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示意千予压住涂涂的身子,然后握住刀柄,咬紧牙关,狠狠一用力将匕首拔了出来。
于是,猩红的鲜血霎时伴随着刀剑喷薄而出,这一次,心力交瘁的千予却再也无法忍受血的刺激,眼前一黑,昏迷了过去。
“千予!起来啦!”黑暗中,感觉到有人在摇她的身子,“别睡了,太阳照屁股了!大懒虫!”
她一惊,慌忙睁开眼睛,却见到涂涂一脸不耐烦地站在她旁边,见她久久不醒,还想伸手去捏她的鼻子,“真是的,比我还能睡。”
“涂涂?”千予急忙起了身,拉住涂涂四下打量,见她一身上下干干净净,不由得惊声追问,“你没事?”
“我?”涂涂张了张嘴,“我会有什么事?”
千予怔了怔,想起方才血腥的一幕,不由得松了口气,“原来……是梦么?”
吓死她了……她还以为,她要失去她了。
“什么梦?”涂涂却坏笑着逼近她,眼里发着邪恶的光,“难不成……是春梦?”
“春你个头!”千予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赏她一记毛栗子,可方伸出手,眼前一道白光闪现,她忽然发现,涂涂的胸前,突然冒出了一截银亮的刀尖,顿时,鲜血如雨,齐齐朝她喷洒而来!
“啊了了”她一声惨叫,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气,她心脏拼命地跳动,猛烈得仿佛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一般,胸口的紧绷感快要让她窒息。
“你醒了么。”
忽然,她听到一个沉稳的声音,冷冷的,却又带着一丝关切,威严的,却又带着一丝疲倦,就仿佛是一夜未眠却强打十二分精神。
她身形一颤,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去,却正好对上一双如赭玉般温润的眼眸了了那是两泓深邃的碧潭,深不见底,深不可测,仿佛能将人的灵魂尽数吸入一般。
她蠕动着喉头,在那眼眸的注视下,终于能够发出一点声音。
“是……你。”
“是寡人。”他走上前来,大手抚上她香汗淋漓的额头,声音里带着几分嘶哑,“你说了一夜胡话……现在感觉好些了么?”
可他的触碰却让她如触电般全身一颤,急急伸手扯住他的衣襟追问,“涂涂呢!……她在哪里!”
“她没事。”帝喾淡淡道,大手将她推回床上,“你再睡一会……”
“真的么?”千予心一松,僵硬的身子软了下来,可头方触及睡枕,脑中忽然灵光一闪,面上瞬间变了脸色。
“不……你骗我!”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推开他搭在她肩上的手,他的语气平静得异样,反而让她起了疑心。
“骗你?”帝喾眉心一拧,“你可知君无戏言?”
“你的话,我怎敢相信?”她挣扎着想从床上跳下,可他却像一道结实的屏障,捉住她的双手,拦在她面前,不让她通过。
“你就这般不信寡人?”他蹙着眉心盯她,富有磁性的声音里竟带了几分气恼,无可否认,她的话刺痛了他。
千予又气又急,好不容易舒服了些的喉咙又开始嘶哑起来,“她若真的没事,你为何不让我见她?”
“那是……”帝喾声音一滞,却又平静地回复道,“国医交待,受了重伤的人,需要静养。”
“不!你骗我!你在瞒我!我要见涂涂!我要见她!”千予的情绪已经激动到了极点,她拼命推打着他,眼里再次涌出了滚热的泪。昨夜那血淋淋的场景还回放在她的眼前,涂涂倒在血泊中的惨况还让她心悸难平,她若安得下心,她就不是她了!
“你冷静一下!”帝喾忽地大吼一声,手臂强有力地一扯,将她死死扣在怀里,让她温软的身体,紧紧贴着他魁梧的躯干。该死,他从未见过她这般慌乱的样子,那无助脆弱的神情,楚楚可怜,竟连……竟连他冷漠的心也被搅得混乱。
而她仿佛被他暴躁的吼声给吓住了,亦或是被他突如其来的体温给慑着了,一双含泪的美目怔怔地望着他,瞬也不瞬。
“寡人说她没事就没事。”他心一痛,用手扳起她的下巴,曜石般的眼眸紧盯着她,薄唇吐出冷峻而坚决的句子,“否则……寡人折寿十年。”
千予身形一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了他方才说什么,折寿?……冷酷无情的他,竟会自己提出折寿十年?
这不像他一贯的作风,那么……他真的没有骗她?
她垂下眼帘陷入沉思,心里的不安,渐渐因他的誓言被压制了下来,那紧捉他衣襟的小手也开始放松了了或许,她是太激动了?涂涂是那般好的女子,上天舍不得早早将她收回的。
“她……”她扬起头,想仔细询问他涂涂的伤势,可不料,她螓首方抬,下颌便被人霸道地攫住,她还来不及思索,便有温热而柔软的物体直压而下,覆住了她同样温热而柔软的唇瓣。
“唔……”她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想推开眼前这无礼的人,可帝喾的手臂如钢铁浇铸一般,无论她如何用力地挣扎,也无法摆脱他的桎梏,只能眼睁睁地任凭他拥她在怀,欺凌她小巧的唇。
她感到有什么柔韧的物体在企图撬开她的唇,她想开口抗议,却反而因此被对方钻了空子,他趁势侵入她的口中,逗弄她的丁香小舌。
她被撩拨得全身都颤动了起来,内心却因此陷入痛苦煎熬,他的吻是如此甜蜜诱人,让她潜意识里忍不住去迎合他,可理性却在警告她,这不是她沉迷的时候。
她纠结不安,却又意乱情迷,她脑中一片空白,根本无法思考,却忽地发现他的舌在与她的交缠的同时,将一样小小的滑滑的异物送入了她的喉间。
“啊……”她心里一惊,急忙在他唇上一咬,在他吃痛的时候,趁机脱离他的桎梏。可是,却为时已晚,那颗小小的异物已经在她惊呼的时候顺着她的喉滑了下去。
“你喂我吃了什么?”她花容失色,捂着喉咙退至床边,她感到,那异物在她腹中迅速地融化,一种不知名的感觉涌入脑海,急速侵略她残存的所有意识。
“迷药么……”她发现,视野里帝喾的身影也开始模糊,她瞪大了杏眼,只来得及说出这三个字,便被脑中的昏眩感夺去了意识。
帝喾一步跨上前,接住了她软倒的身子,然后,他将她小心地扶倒在床,轻轻地替她搭上锦被,低声道,“好好睡一觉吧……”
说罢,他不禁捂住仍隐隐作痛的唇,这女子,心够狠呢,好在他收得快,不然,舌尖非被咬下一截不可。
而他发现,他的背上,不知何时也沁出了一身冷汗,这感觉真是奇怪,因为,他似乎已经许久不曾如此紧张过了。
“若你能没这般敏锐就好了……”望着千予沉睡的容颜,帝喾叹了口气,见她睡得恬静,禁不住伸出手去,轻抚她如白玉般的香额。
她猜得没错,他是在骗她,涂涂受了那般重的伤,岂是能简单用“没事”二字能概括的?
依国医的说法,病人存活的几率只有一半,也即是说,不悲观,却也无法乐观,国医已尽人事,涂涂是生是死,便要看天了。
但他却知道,无论是生是死,结局揭晓前的那段日子,对她都是一种煎熬了了他已经了解她对这丫鬟的重视程度,不难猜想在那段日子里,她必是要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地守在病人身旁。
她本来身子便虚,如何经得起如此的摧残?若涂涂能顺利康复,恐怕她便会因此生一场大病,而若涂涂不幸丧生,她怕是会心力衰竭……
他怎可容忍这般的事发生!想到这里,帝喾再次攥紧了拳,她还死不得,她……她……她可是他的人质!
所以,就让他做坏人罢,反正在她心里,他的形象恐怕也早已跌至谷底。
至于折寿十年?无所谓了,他只要死在疏祠之后便好,没有心爱之人陪伴,他不过是行尸走肉,那么,活上十年与百年的区别又是什么呢?
帝喾哀叹着,将手从千予的额上收回,然后,转身朝门外走去。
虽然他心底还有几分贪恋立在她身旁时这种宁静,可是,还有一个人……一个同样棘手的人,还在等着他处置呢。
“陛下……”当他出了屋,合了门,身后,便传来一个轻柔而谨慎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帝喾一转身,见得眼前一身粉红衣裙的锦灵,眉峰一挑,面上现出几分不满,“不是让你在医馆好好守着的么?”
“奴婢……”锦灵面色一窘,将头低了下来,“奴婢……”
她不是不愿意留在医馆,她只是不明白,明明宫里有那么多宫女侍卫,为何帝喾偏偏要将贴身的她调去守护一个垂死的病人,而且,还是一个无关痛痒的敌国丫鬟。
“她只是担心陛下罢了。”见锦灵为难,简苛急忙上前笑着解围,“毕竟羽侍她日夜跟在陛下身边,不习惯与陛下这般疏远。”
“寡人好得很,不需要她担心。”帝喾却一挥衣袖,转身望着锦灵,不耐地催促道,“你快回医馆去!”
他不耐,他急切,因为经此一事,他发现,这宫里……想要那两人命的人太多了。除了锦灵,他信不过任何人。
“陛下……”锦灵眼眶一红,他竟然又凶了她,而且这一次,竟还是为别人的丫鬟。
“灵儿……走吧。”简苛悄悄扯她的衣袖,示意她此时不是使性子的时候。
而锦灵也知晓这点,虽然心中委屈,也已准备离去,可如果,她没有在转身前,见到帝喾抬起手轻抚那有些发红的唇的话。
“陛下!”她不禁惊呼一声,扑到帝喾身前,想扯开他的手看个究竟,“您受伤了?”
而很罕见的,她竟然见到帝喾眼里流露出一丝不自然,那异样的神情,竟有几分似十年前时常会出现在伏尧面上那种羞赧?
可不过是一瞬,帝喾眼里的不自然便消失了,他将她的手甩开,侧过身回避她的眼神,却用手继续捂着那泛出一丝血色的唇。
“没什么大事,你快回去。”他的声音冰冷,可他眸里的光却在忽隐忽现。
“莫非……”简苛心里一个激灵,猜到了几分,便笑着当着锦灵的面说了出来,“我想,陛下只是喂那了国公主服下迷药罢了。”
帝喾眉一皱,仿佛是被人窥破心事般,俊美的面上再次现出了不自然。他冷眼一扫简苛,似是在气恼属下的多嘴,可许是又想到这并不是什么该不好意思的事,方才出现的异样神色转而被冷漠代替。
而锦灵何等聪慧,被简苛如此一点,顿时醒悟过来。只不过,这结果却让她的心尖颤得厉害。
“陛下……”锦灵紧攥着拳,方能不让自己的声音抖得那般明显,“你……吻了她吗?”了了否则,她该如何解释他唇上的伤痕?
“恩。”帝喾面色古怪地哼了一声,如果,那般带目的性的浅尝辄止也叫做吻的话。他是顺带尝到了那女子的芳美,可是,也遭受了毫不留情的回击呢。
不,那怎么能叫吻呢?他是堂堂帝王,怎么会亲吻一名敌国囚犯?若给旁人知道,岂不是有失颜面!
于是话音刚落,他便又矢口否认了了“不过是为了喂药罢了。”
可明明即便喂药,也可以有许多方式的。以他的力气,以他如今的武艺,让一名弱女子屈服,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他是那般高傲的人,又怎会屈尊去触碰一名囚犯?
帝喾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反常,可跟了他十几年的锦灵又怎会看不出。
所以,锦灵身体抖了起来,有些泛白的唇间,吐出一个简单却极具震撼力的问句了了
“陛下……你可是爱上了她了么?”
此言一出,简苛不禁变了脸色,慌忙将锦灵扯了下来了了她不要命了么!这问题……是在太大胆了!
可已经迟了,帝喾显然已将这问题听得清清楚楚。于是,俊朗的脸瞬间变了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