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笙琐听不清楚,正要俯身倾听,瞬却一挥弓箭将她赶开。
而当他再抬头时,方才小脸上的伤感失落已消失不见,泪迹更是毫无踪迹了了他又是那个骄傲自信的瞬王子了。
“王子殿下……”溧水又欲求情,瞬却将脸一侧,当身边没有这个人一般,径自朝着笙琐说话,“好,就放了那个什么公主,靶子么,一个也是够的。”
“殿下?”溧水又喜又惊,喜的是,千予免去一劫,惊的是,一个靶子,即是说……涂涂依然无法摆脱厄运么?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般替仇人忧心,只是光是想象着二人被利箭穿心的样子,心里便好生不安。
“怎么,剩下的那个也是公主么?”瞬冷笑道,“刚才那个有点贵气你说是公主也就算了,现在这个分明是个丫鬟样。”
估计涂涂听到这句话,一定会气得跳起来将这娃儿打个半死。好在,她正被绑在十丈以外的树上,只顾着挣扎想摆脱身上粗粗的绳索,根本听不清这边的对话。
“这……”溧水哑口无言,从帝喾的表现来看,他关心生死的,只有千予一个,她的确没有任何借口去保住涂涂。
“这什么这,真是看了就让人讨厌。”瞬皱了皱眉,十分不耐烦,他讨厌那个叫雾华的女人,也看不惯与那个女人有关的东西,“还不快点去把那个什么公主弄到这边来,免得那边风大,把本王子的箭吹到她身上去了。”了了射不准便射不准,硬是要怪风大。
“是……”溧水一惊,连忙跑过去,想解开千予身上的绳索。
见到溧水过来,千予松了口气,以为瞬终于放弃了“活人靶子”的游戏,可当她挣脱了绳索想去解救涂涂时,却被溧水一把拉住往瞬身边跑。
“等等!”千予挣开她的手,不肯抛下涂涂一人离开,“涂……荼妗还在那呢!”
溧水一咬唇,眼里差点涌出泪来,“你……你就别管她了!只希望瞬王子他箭术不错,让她少受点苦……
“什么……”千予愣在那里,难以置信地望着正瞄准了涂涂头上的梨子在搭弓拉弦的男孩,“你说……只有她留下当靶子么?”
“你……你别管了,我说了半天,也只能救你一个。”溧水鼻子酸酸的,想起方才涂涂上前替她拦箭的情景,眼里竟忍不住流下泪来。
“开什么国际玩笑!”这是多日以来,千予第一次爆发。她不顾溧水的劝告,转身就朝涂涂跑去,撞开前来阻拦的侍女,死死护着涂涂不肯放手。
“千予……呜,老娘待会……要当刺猬了。”涂涂被绑得动弹不得,见到千予回来,忍不住哭了起来,“老娘还是处呢,可不想就这么死了。”
“不会的!有我在,不会让你死的!”千予眼里喷着火,手使劲扯着绳子,那拼命的模样,竟看得周围侍女不敢再上前阻拦。
“你不走开,是想当双人靶子么?”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她身后传了过来,原本如银铃般悦耳纯净的声音,此刻听来如魔鬼一般。
“你!”千予转身瞪着那一脸笑容的男孩,脸上怒色难掩,这可恶的小鬼头,仿佛能预料到危险般,竟然刻意躲在笙琐身后,让她无法一击便制住他。
“把她弄走。”瞬坏坏笑着,“不然要是真不小心一起射中了,本王子可不好向父王交待。”
于是,便有几名高大壮实的侍女冲上来,想要将千予拖走。
千予挣脱不过,被硬生生拖离涂涂身边,只是见到瞬随意地摆弄着弓向远处走去,一副连准心都瞄不准的样子,她便知道涂涂是凶多吉少了了你见过一名几岁小孩拉弓成功射中三十米外梨子的么?
或许天才可以,可惜的是,瞬也许在整人方面别有天赋,但对于射箭,她目前还没看出来。
既然如此,便不得不豁出去赌一赌了……
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或许唯有这样,方能绝处逢生。
于是,在瞬刚站好位子准备拉弓的时候,她用尽全身力气朝那恶魔般的男孩吼道,“等等!我有话要说!”
瞬皱了皱眉,怎地这什么公主这么多事?
只是小孩子本是好奇心旺盛,听见这话,竟被吊起了胃口。
便让笙琐做了手势,意思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很好,就是这样……望了已哭成泪人的涂涂一眼,千予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大声说了出来。
“由……我来射!”
听到这四个字,所有人都愣在那里,溧水更是惊得直接瘫坐在地上。
瞬呆了呆,仿佛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侧脸望向笙琐,“方才,她说什么?”
“她好像说……”笙琐迟疑着,也不敢相信方才的话。
可瞬根本没等她说完,好奇兼急性子的他,一挥手便让人将千予带了上来,然后,他仰着小脸望着这麻烦的女子,皱眉道,“你把刚才说的话再给本王子说一次。”
“我来射。”千予低头看着他,眼里满是坚定。
瞬笑了起来,“为什么?难道你就这么想你的那个小丫鬟死么?”
“正是因为不想她死,所以觉得倒不如我自己来射。”千予回以一笑,语气极为挑衅。
瞬脸色一沉,话里多了几分火药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认为自己的箭术很好么?”
“不,我从未学过射箭。”千予回道,“可若要和你这样一个连靶子都瞄不准的小毛头来比,我却是极有信心。”
“你敢蔑视本王子!”瞬的小脸一下子变得很难看,拉起弓便对准千予的喉咙,“本王子这就先射死你!”
“殿下!”笙琐吓得花容失色,连忙上来劝阻,“万万不可啊!”
“滚开!”瞬正在盛怒中,飞起一脚,踹在笙琐的膝盖上,那靴尖乃用宝石制成,笙琐挨此一踢,疼得脸也白了。
“怎么,你不信?还是不敢比?”面对如此混乱,千予只是平静地笑着,只是眼里的戏谑又更甚了几分。
溧水心里的弦被蓦地一拨……这冷淡的眼神,和公主生前好像。
而此时,瞬心里竟也有了微妙的变化了了不知为何,见到这从容不迫的微笑,以及那美丽得如芙蓉花般的脸庞,心竟然咯噔一动,有一种……虚虚的感觉。
怎么说呢,他突然发现眼前的女子长得……出奇得好看。
“好,你射就你射,”瞬嘿嘿一笑,将弓箭扔在地上,“既然是自己要求的,射死了人也活该。”了了一个没学过弓箭的人,竟然敢毛遂自荐,就让她体会下亲手杀死身边人的滋味吧。
“谢了。”千予手臂一挣,原本架住她的侍女们便识相地松开手,她弯腰拾起弓箭,还未支起身子,便发现立刻有两名高大的侍女跑过来夹守在她身旁。
原来是瞬天生聪敏,虽然被她引得玩心大发,但心底对这持有武器的女子始终存有戒心了了放了她,却自己躲藏在侍女之后,同时,还派了两名侍女来监控她。
真是跟他爹一样不好对付……千予心里这般感叹着,然后转过身,望着不远处还被绑在树上的涂涂。
尽管隔了三十米,她竟还能清楚地见到涂涂紧张的神情。
她望着涂涂,暗淡的眼神仿佛是在问了了涂涂,你信我么?
或许世界上,还真有心灵感应这回事吧。她并没有说话,涂涂却仿佛能听到般,张嘴便朝她大喊,“我信你!你射吧!”
千予心头一热,忽地想起郢人削鼻的故事,人活百年,若能碰到一知己,能毫不犹豫地将性命交给自己,这一世,也算是没白活。
她本来是很感动的,如果,没有听到涂涂接下来那句话的话……
“射吧!死在你手上,比冤死在那小破孩手里强!”涂涂很认真很愤怒地吼着。
千予差点扑倒在地,看来,涂涂根本不是因为相信她,而是根本不信她。这让她哭笑不得,真不知该对这共患难的好友回应什么好。
可倒也无妨,她对于弓箭本来便接触甚少,平时顶多也就玩玩射击的小游戏,成绩还很一般,她的目的,不过是拖延时间,寻找契机罢了。
神啊,若你真存在在这世上的话,请保佑我的箭千万不要碰到涂涂身体任何一个部位。
她这般许愿着,然后在众人忐忑又关切的目光中,瞄准涂涂,拉开了弓了了然后,她会假装握不稳弓,在松手前一刻,将准心歪向涂涂身旁,让那箭飞得又远又偏。
她在赌运气,却不料,就在她要移位的一瞬间,忽然发现身体被瞬间冻结,动弹不得。
周围的声音一下子消失了,仿佛时间被停止了般。她心里一跳,这奇异又有点熟悉的感觉,莫非是……
“你在做什么蠢事?”一阵风吹过,迷了她的双眼,而风平息后,当她再睁眼时,发现眼前的箭尖上竟然多了一双金色的靴子。
不,确切来说,是突然立上了一个人。
“涉?”她不能动弹,可从那清冷带着讥讽的语调,她听出了某个人的声音。
“告诉我,你在做什么?”那立在箭尖上的男子足尖一点,便从半空轻飘飘地落了下来,如同冬日落下的雪花,脱俗飘逸。
“你不是见到了么?”望着眼前那张绝美的脸,千予苦笑。
“不忍心见到好友死于非命,所以索性自己亲手了结,算是送她一程?”涉转身望了望树上的涂涂,微微一笑。他本是不想插手的,不过见到一向从容的女子竟要做出这种事,久违的好奇心竟被撩动了起来。
“我不会让她死的。”千予坚定地说道,“我只是实在没法子了,才出此下策。我就不信,我这般一箭一箭耗着,还会找不到机会下手……或者,再不行,我就折腾些别的法子,坏了这王子的兴致。”
“有趣。”涉双手环胸,以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眸里盛着的,不知是赞赏抑或嘲笑,“人类真是有趣的生物,即便目前毫无胜算,也要赌一赌试一试么?”
“哦,原来你真的不是人类么?”千予听得此话,挑眉一笑,她这般说,其实暗地倒有几分骂他冷血的意思了。
“我说过,知道我的身份,你我都没好处。”涉微笑道,只是这次看来并没有如以往一般不耐烦,而且从那含笑的眉眼看来,他对她这次的冒险相当感兴趣。
“我不问便是,对于不是人类的家伙,我还是躲远点的好。”千予笑着回击,然后用眼神示意自己被冻结的身体,“可如果你愿意在这里放了我,让我带着涂涂逃走,我会把你当神灵一样恭敬地供奉着的。”
“很遗憾,我没那个打算。”涉笑道,他并不想干涉太多。
“哦,是么。”千予一挑眉,“那你现在可以走了。”了了她就知道不能指望他,还好也没抱什么希望。
“就这般急着赶我走?”涉的笑容和煦得如三月春风。
“难不成你认为我喜欢被这般冻结着?”千予用眼神扎他,示意自己一动也不能动的身体。
“真是可惜了,我本来还想分享给你一个秘密的。”涉足尖一点,便已飞至半空中,金色的光芒围绕着他,让他的笑容看起来愈发地不可捉摸。
千予心里一动,“是什么?”
涉望着她,然后又扫了一眼周围均被静止了时间的众人,笑道,“若我是你,与其等着空子钻,不如自己制造轰动。”
千予眉心一拧,“虽然我体谅你不是人类,但话可以说得明白点么?”
“以你的聪明,很快便会明白。”涉轻轻说道,并未动怒。
果然,他还是那般让人生气。千予已放弃从他口中探寻任何信息,她被冻结得难受,只希望这无礼的男子快些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