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本王子是聋子吗?连方向都分不清?”锦袍男孩瞪了她一眼,“你的箭和靶子取来了吗?是不是嫌诛九族太轻啊!”
“奴婢……奴婢这就去。”笙琐脸色发白,心里担忧,却不得不扭头离开。只是在转身的时候,偷偷用眼神示意那些侍女们千万不要主动承认,否则后果无法想像。
不知道是这小动作被小头头看到了,还是锦袍男孩突然动了别的心思,笙琐方跑开几步,那清脆的声音却又传了过来,“站住!”
笙琐吓了一跳,心中不安地打起响鼓,她战战兢兢地转过身来,面上还得强作镇静,“殿下……什么事?”
“不用去了。”锦袍男孩望着那班同样吓得胆战心惊的侍女们,露出如向日葵般灿烂的笑脸,“本王子想到个更好玩的法子。”
“是……是什么?”笙琐忽然觉得背上冷冷的,每次当锦袍男孩有什么整人的主意时,她便会条件反射地汗湿了后背,看来,这次也是凶多吉少。
锦袍男孩嘿嘿一笑,然后手指向其中一名侍女,“你,去把本王子的弓箭捡回来。”
世上便有那般巧的事,这名侍女正是方才笑出声的那个,听到锦袍男孩的话,她额上汗如雨下,连忙如同兔子一般飞奔过去,将那被甩落在地的弓与箭筒一齐拿了回来。
男孩满意地接过箭,然后用力撑开弓,放在头上左看右看,仿佛是想检查弓是否有哪里被摔坏,不料手指突然一滑,那弓弦迅速收回,男孩躲闪不及,被刮中了鼻尖,痛得他哇哇大叫。
“噗……”那侍女在旁边将这看得一清二楚,见到锦袍男孩吃痛乱跳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了出声。
可谁料这一笑,竟惹来了祸端。手一下子被一只小手捉住,男孩冷冷地看着她,稚嫩的声音里竟带着杀气,“这次还不让本王子逮到你。”
原来,他早已敏锐地从慌张的众人中捕捉到这侍女的古怪脸色,方才的闹剧不过是为确定疑犯而自编自导的一出戏罢了。
那侍女哪里料到年幼的王子竟有如此犀利的眼眸,此时见到锦袍男孩冷峻的脸,竟仿佛见到帝喾那嗜血无情的脸近在眼前一般,不禁吓得脚软,扑在地上连连求饶,“奴婢再也不敢了!王子殿下饶命!饶命啊!”
“殿下……”笙琐心善,预见到那侍女悲惨的下场,忍不住想上前说两句好话,“殿下请开恩!”
“哼,紧张什么!”锦袍男孩一脸不耐,“本王子没说要她的命。”
“谢殿下!”听到这句,那侍女慌忙俯身叩头谢恩,却被锦袍男孩一脚踢在胸口,重心不稳倒在草地上。
“别高兴太早,本王子也没说要饶了你。”男孩笑着,然后从一旁的桌子上拿个了梨子过来,那本是附属小国进贡来的反时节佳果,极为珍贵,供他练箭时解馋用,此时,竟然成了他的玩具。
不,或许,称为“凶器”会更为合适,因为男孩正一脸笑着将这梨子立在那侍女的头上,口中叮嘱道,“站起来,走到那靶子的位置去,不许用手扶梨子,也不许让梨子从头上掉下来,不然,本王子便将你丢到水里喂鱼。”
“是是……”那侍女吓得衣服都被冷汗淋湿了,她一边打着哆嗦向目的地缓缓挪去,一边还得拼命翻眼往头上看,生怕一个不留神弄掉梨子,害自己身死鱼腹。
哼,谁让你笑的。见到那侍女滑稽纠结的背影,男孩在心里嘲笑道。然后,在那侍女即将到达耙子位置时,忽地拿起箭搭在弓上,拉弦便准备向那侍女刺去。
“殿下!”笙琐吓了一跳,连忙扑上去拉低他的手,“您在做什么?这样会出人命的!”
“射梨子而已。”男孩满脸不高兴,“怎么,对本王子的技术没信心?”
有信心才怪。
可这话笙琐怎敢说出口,只好另找借口,“不不……奴婢只是怕那侍女自己乱动,万一箭射歪了伤了人,王后娘娘会不高兴的。”
“不管不管!”锦袍男孩又撒泼起来,只不过,许是对帛萃存着几分怯意,闹着闹着,最后竟来了新的主意。
他乌黑的眼珠一转,主意便上了来,“总之,本王子就是要射活人靶子,你给本王子从牢里拉几个死囚来不就行了?反正都是要处死的,本王子就算失手射死了,也是帮那些刽子手省力,母后一定不会怪罪的。”了了他玩心一起,对这“大射活人”兴致盎然,心思便又都集中在这新式游戏上,至于方才的报复之事,反而没怎么惦记了。
“这……这……”这下,笙琐连哭都哭不出来了,“殿下……笙琐不过是个小宫女,哪里有能力从大牢里调来死囚啊。”
这一次,锦袍男孩的脸是真的黑了。他咬住唇,鼓着粉嘟嘟的腮帮,看来是在准备一场更加惊天动地的撒泼耍赖。
预感到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笙琐担心得险些要哭起来,却忽然见到锦袍男孩脸上的怒气如同被疾风吹散般一下子淡去,转而换上兴致盎然的笑容。
原来,在千钧一发之刻,男孩的余光忽然瞥见不远处走来的三名女子时,心里的主意顿时发生了变化。
“谁说没有死囚?那里不是就有两个么?”白嫩的小手一指,示意三人里走在后面的两名绿衣女子,“去,把那两个人给本王子带来。”
“殿下!”笙琐连忙解释,“那是宫里的两名宫侍,不是什么死囚。”
“你眼睛瞎了吗?”锦袍男孩嘲笑道,“没看她们手上脚上都戴着锁链?锁得这般严,就算是宫里的宫侍,那也一定犯了死罪的宫侍。快去!不然,本王子就从你们几个里面随便挑一个来射,射死了也不管。”
笙琐无法,只得前往,至于那两名被枷锁束缚了手脚的绿衣女子是何许人也,恐怕各位也不难猜出了了正是朝着御膳房行进的千予与涂涂二人。
“请等等。”笙琐将三人拦下,却发现是夕雾宫的人,不禁愣了一下,“溧水……是你?”
“笙琐姐姐找我有事?”溧水也认出对方来,羲王宫地大人多,平时二人鲜有来往,只是笙琐性格一向温顺,口碑不错,又是同为徵侍,溧水对她颇有好感。
笙琐只恨不得叫三人快走,无奈锦袍男孩在身后如老虎般盯着,也只好硬着头皮说道,“那个……王子殿下请三位姑娘过去一下。”
王子殿下?听到这四个字,千予的心如同被针刺了一下,她侧脸向不远处望去,见到那里正立着一个身着黄色华服的小男孩,年纪虽幼,可那立着的姿势,透着一股自信与霸气,她离得这般远,竟也能清楚地感觉到那与帝喾如此相似的气息……
他的……儿子么?
心里的针刺得更厉害了,她不想嫉妒的,可当三人来到锦袍男孩身前,当她终于看清那张与帝喾如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俊俏小脸时,酸味无法抑制地从心底冲出,冲上喉间,在口中变成了浓得化不开的苦涩。
是了,溧水也曾说过,他后宫佳丽三千,想必这宫里早已有不少的小王子小公主围着他叫父王了。
“奴婢拜见瞬王子殿下。”溧水恭敬地行礼,因为崇拜帛萃,爱屋及乌,对这刁蛮的王子也极为尊敬。
“你是……”见到溧水身上的粉红色宫裙,瞬眯起眼来,宫里的徵侍可并不多,莫不是……
溧水低头答道,“奴婢名作溧水,是从前侍奉华公主……”
“滚!”听到“华公主”三个字,瞬一甩衣袖,原本心情不错的脸上忽然涌起了阴云,“本王子不想见到夕雾宫的人!”
溧水一愣,她是第一次近距离拜见这宫里唯一的小主子,显然没料到自己竟然遭到如此讽刺的待遇,即便是帝喾帛萃,见到她也不会如此冷淡,至于其他人更不用说,只要知道她是夕雾宫的人,都会看在雾华的份上敬她三分……
这小王子究竟是……
千予也愣在那里,心中好生疑惑,她“死”的时候,这男孩应该还没出世吧,为何竟一副跟“雾华”有深仇大恨的样子?
是因为帝喾给夕雾宫的特殊待遇?让这孩子的母妃对此有了忌恨之心,教唆自己的孩子仇视夕雾宫的人?
可是,从瞬认真的脸看来,那恨意竟不似是被教唆那般简单,竟像是……从心底自发地产生一般。
“你滚不滚?再不滚,本王子射死你!”见溧水愣着不懂,瞬大骂着,竟真的抄起弓箭准备射向溧水。
“喂危险啊!”见溧水被人呵斥,涂涂本是很解恨的,可是见到瞬这般认真的样子,又忍不住担心起溧水来。她扑上前想抢下瞬手中的箭,哪知瞬身形极为灵活,手臂一收,竟用箭尖在她手上划了道血口,痛得她叫出声来。
“涂涂!”千予忙将她拉下来,然后护在她与溧水神情,朝瞬柔声道,“我们这就走,不妨碍王子殿下练箭。”
“切!明明是他叫我们过来……”涂涂心里愤愤不平,却被千予的眼色阻止,将话吞了下去了了她明白对方的意思,好汉不吃眼前亏,总有时来运转的机会。
“慢着!”三人正要走,瞬却又厉声喝道,“本王子只让这叫溧水的奴才滚,没让你们两个走。”
“他娘的,你这小P孩到底想怎样!”涂涂憋不住了,冲出来就破口大骂。
“来人啊!”瞬后退了一步,冷笑道,“把这两个女子绑在树上,本王子找到靶子了。”
“什么?靶子?”见到几名高大的侍女冲过来,将千予二人架住就往一旁的花木丛拖去,又见一名侍女泪流满面神情激动地取下头上梨子准备朝千予头上放去,溧水一下子明白了即将要发生的事,慌忙噗通一声跪在瞬的面前,“殿下开恩啊!这两个人……死不得!”
“有什么死不得?”一见到夕雾宫的人,瞬立马露出嫌恶的表情,“都戴上脚镣手铐了,本王子说死得就死得。”
“殿下!真的死不得!”溧水连忙用手指向千予,急得哭了起来,“她是了国的千凝公主,是羲王陛下重要的人质,没有陛下同意,谁也不能杀了她的!”
听到帝喾的名号,瞬胆怯了一下,但随即又板了脸色,“吓唬谁呢?父王出宫好几天了,本王子想弄死谁就弄死谁。”
说罢,便仿佛赌气般,向那群侍女呵斥道,“用绳子绑紧点!”
“王子殿下!”笙琐也噗通一声跪下,神色忧急,“殿下请三思!这公主是真伤不得!前些天有几名宫女便因为欺压她丢了性命,陛下的性子殿下再清楚不过,未经同意便伤害他的人质,等到回宫,恐怕是要雷霆大怒!”
想起帝喾冷峻的脸,瞬迟疑了起来,如同做错事的孩子最后嘴硬般,他底气不足地反驳道,“难道……难道父王他还想杀了我不成?”了了杀了他也好,反正,他本来也不喜欢他这个儿子。
见瞬眼里幽光闪闪,笙琐知晓他是伤心了,便连忙换了一种口吻,“殿下,您是陛下唯一的子嗣,陛下他怎会舍得杀你呢?只是奴婢担心,等陛下回宫,知道殿下你伤害了他的人质,误了他的复仇大计,会认为是王后娘娘管教不严,跑去凤栖宫找您母后出气呢。”
瞬怔了怔,却又低下头去,小声嗫嚅道,“他们吵架关我什么事……反正,他们两个也没一个是真正喜欢我的……”
触到伤心处,眼里的泪花竟模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