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复仇的心,却不是责罚能减退的。溧水立马转了念头,直接找那出谋划策的人,便捉住忻仪的衣袖苦苦哀求,“是了是了,王后怎会这些。还是忻仪姐姐你教我吧,我知道你肯定想得到的!”
“不行!”忻仪断然拒绝,将脸一转,“你当我忻仪是什么人了?专使坏招的蛇蝎女人么?”
“不不,当然不是!”溧水急忙争辩道,见忻仪依然不肯,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满脸是泪,“好姐姐,你知道,溧水的命,是我家公主救下的,现在的生活,也是我家公主赐予的,公主死的时候,溧水本来也想跟着一起离去,是因为考虑到大仇未报,才苟且偷生。如今仇人近在眼前,溧水不能立刻手刃仇人,已是万分痛苦,只求一个法子,让那公主痛苦不堪,溧水哪怕是死也愿意……”
“别……别这样!”见溧水泣不成声,忻仪慌忙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哎哎……你这样,别人见到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呜……”溧水哽咽着,双眼哭得通红。忻仪不忍,便将她拉到一个隐秘的角落,环顾四周无人,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锦囊,塞到溧水手中,“呐,拿着,千万别告诉别人是我给你的。”
“这是什么?”溧水肿着眼睛,困惑地看着手中鼓鼓的小袋子。
“特制面粉。”忻仪小声说道,“听说是了国进供来的,味道比一般面粉好得多,拉成面,可以拉几十丈不断。就这么一包,可要拿金子来换,还是我跟御膳房的人关系好,他们偷偷送给我的。”
“可我要这个做什么?”溧水愈发疑惑,难不成忻仪要让她把这好东西送给那两个溅人吃么?
忻仪声音压得更低,“听说,这特制面粉很是刺激眼睛,你便趁那公主睡觉的时候,放一点在她眼皮上,待早上她一睁眼,面粉便会落进她眼里,让她痛上大半个月……”
“这……”溧水楞了一下,“这会不会……不大好?”
“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忻仪拧起眉来,“刚才叫我教你几招毒辣的,现在怎么还替那女人担心起来了?你到底还想不想复仇了?我真怀疑真要杀她的时候你下不了手。”
“当……当然不是!”溧水猛地醒悟过来,她还很纯,纯到听见这般狠的法子便下意识地为受害人担忧,可现在却是想明白了,为了枉死的主子,哪怕让那女人瞎了也没关系!
“这就是了。”忻仪握住她的手,让她护好那锦囊,“遭了这面粉的罪,我不信她看不见了,还能笑得出来!”
“对,我也不信!”想象着千予捂着眼睛在地上疼痛得大叫的样子,溧水心里便有说不出的痛快。
“谢谢忻仪姐姐,我这就去!”溧水谢过忻仪,便笑眯眯地离去,她终于能解恨了!
“傻丫头。”望着溧水的背影远去,忻仪叹了口气,然后疾步来到正座后的屏风边轻唤,“娘娘,她走了,可以出来了。”
便听见衣袍飘动的声音,那原本一直沉寂的屏风后,竟然走出了两名女子,一名身着华贵凤裙,另一名则穿着粉红色宫服,不是帛萃与忻仪还会是谁?
“给她了么?”帛萃望着门口,那里,欣喜的溧水早已跑得不知踪迹。
“给了,娘娘!”忻仪一改方才小心翼翼的神态,喜洋洋地将方才与溧水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告知帛萃等人。她眼里冒着兴奋的光,如同一只捉到老鼠后向主人邀宠的猫,故事讲完后,又急急追问,“怎样怎样?忻仪刚才演得怎样?有庆仪姐姐一半好么?”
庆仪听到此话,撅嘴一笑,不以为意。而帛萃点头微笑道,“不错,看来忻儿是越来越能干了。”
“真的吗?”忻仪阅历尚浅,被主子一夸奖,便美得不行,眼睛弯成了新月,脸也红扑扑的,“其实方才忻仪还很紧张的,生怕在那丫头面前露馅。”
“那丫头蠢得要死,你还担心露馅?”庆仪取笑道,“上次我们不也说了些招数么,那丫头一个都没听进去,净使些小孩子的把戏。”
“这倒是。”想起溧水,连忻仪也不屑了起来。“当我听到她那些可笑的招数时,差点忍不住喷出来。”
于是,又对帛萃顶礼膜拜起来,“还是王后娘娘有先见之明,知道她迟早会来求助,还好心准备了这锦囊妙计。就让她看看,咱主子出手的威力!”
帛萃笑着,“这都是些阴毒的招数,以后还是莫要再找本宫要的好。”
“怎会呢?”忻仪忙道,“王后您是热心助人,再说了,那了国公主本来就罪该万死,现在只要了她一双眼睛,还算便宜她了。”
帛萃嘴角一扬,不再谈论这个话题。却走近忻仪,将手搭在她的肩上,长叹道,“你知道,这种事……本宫不方便出面。只好委屈你了。”
“忻仪明白!忻仪是王后娘娘您一手栽培的,为了主子您,忻仪死也不怕。”忻仪眼里满是坚定,“如果到时出事了,陛下查到这来,奴婢会一力承当,死也不会将主子您拉下水的!”
“忻仪……”帛萃弯腰抱住她,“你让本宫真是……”
“娘娘,什么都不用说了,是忻仪心甘情愿的!”被自己所崇敬的主子抱着,忻仪只觉得幸福得快要死掉了。
见到这情景,庆仪嘴角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待到帛萃放手后,却用一种担忧的口吻说道,“主子,庆仪其实还有一件担心的事……”
“哦?……是什么?”帛萃侧脸看她。
“方才听忻仪的话里,提到那锦囊里是一种味道很好的面粉,庆仪怕溧水童心未泯,一时兴起打开品尝,发现那是能毁去人双眼的石灰粉,因为害怕不敢下手怎么办?”庆仪缓缓说道。
“这……”忻仪愣住了,早知道,她就不添油加醋了,为了让溧水信服,她还特意强调了这粉末的味道。
“无妨,那孩子一心念着为主子报仇,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起吃心的。”帛萃微微一笑。
“我……我还是追去看看好了。”忻仪心虚,不待帛萃同意,自己便转身向溧水离开的方向追去。
见得忻仪走远,帛萃轻笑一声,退至一旁的椅上饮茶。
“主子,刚才为什么不让庆仪上?忻仪那丫头还嫩得很,不然也不会出这般的漏子,若是由我去,必定万无一失。”庆仪走至帛萃身边,面上有一丝不服气。
“那也由你顶罪么?”帛萃低头抿茶,“到时那公主双目失明,陛下必定大动肝火,兴师问罪。他不一定忍心处罚夕雾宫的人,可必会要问那石灰粉的来历,溧水虽然惊讶,却也估计不会供出忻仪来,但陛下是何许人也,只需要一查,便会追溯到这凤栖宫来,若是今日由你出手,到时本宫便不得不忍痛牺牲你保全大局。”
“所以……您虽不信任忻仪,却依然让她硬着头皮上,是因为舍不得奴婢?”庆仪心里一热,方发现自己的嫉妒毫无意义。
“你说呢?”帛萃笑着望她,声音柔了下来,“你是这羲王宫里本宫唯一推心置腹的人,又怎会忍心牺牲你?”
“庆仪定当为主子万死不辞!”庆仪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眼里热泪盈盈,“谢谢主子您心疼奴婢,可奴婢已经做好了死的觉悟,如果王后的大业需要牺牲奴婢,还请王后您莫要心软……”
“傻丫头……”帛萃不禁动容,“一切,本宫心里有数。”了了那件事,她还未完全决定,可是,恐怕也不远了……
此时忻仪正在追寻溧水的路上,生怕她拆开锦囊尝了,只是寻了半天,却找不到溧水的踪迹,不禁好生疑惑,这丫头怎么跑得这么快?
可她若知道方才溧水身上发生了什么,一定会相当地无语。
原来,在拿到那袋“特制面粉”后,一想到千予痛苦的样子,溧水心里就乐呵呵的,一路上蹦蹦跳跳,活像是刚逃出笼子的兔子。此时时间还早,而她必须等到天黑了才能下手,便突发奇想,打算去御花园里采点新鲜的花,在得手之后便去祭拜长眠的雾华。
她转了方向,向王宫的另一侧前进,摘回了一大束五彩的春花,回来途中路过一座人工湖,见到不规则的九曲桥横在水面上,如一条在云上蜿蜒前行的白龙,便又起了玩心,想去那湖心亭上坐坐。
她将花放在那环绕亭子一周的横椅上,便从怀里掏出那锦囊打量。好神奇的面粉,真能让人眼睛痛上十几天么?可她又不敢打开,生怕风将里面的粉末吹散了,便就自行想象千予在地上打滚的模样,笑得脸上也开了花。
“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个豪爽的男声传了过来,溧水吓得手一颤,忙将那锦囊往旁边的花束里一塞,可不料慌乱中用力过猛,竟将花连带锦囊一起推了下去,噗通一声,水面上便泛起了水波。
看着水波中心那不断冒起的白色气泡,溧水也顾不得去细想那里面的古怪,她哭丧着一张脸,只恨不得跳下去将那锦囊拾回来。
“哦,原来是夕雾宫的溧水姑娘。”那说话的人走了过来,原是正奇正被差遣去办事,路过这里,见到这湖心亭只有一名女子在此,便警觉地走了过来,却不想是这么个小丫头。
却见溧水一脸怒容地扑上来,用小手揪住他的衣服哭喊道,“你……你赔我东西!你赔我东西!”
“什么东西?”正奇给弄得摸不着头脑,侧头往湖面上一看,见她原本站着的地方附近,水面上飘零着许多鲜花。不禁哈哈一笑,将溧水扯开,“我道是什么东西,不过就是几朵花么?你说你要多少,我给你摘来赔罪。”
“跟花没有关系!”溧水又气又急,可又无法说出真相,见正奇一脸错愕的样子,只觉得快要抓狂了!
“那你到底要什么嘛?我又不是小气的人,能赔给你的肯定给你。”正奇实在是不会哄女孩子,只好这般安慰道。
“我……我……”溧水说不出来,哇地大哭起来,猛地伸腿重重踩了正奇一脚,便哭着跑开了。
正奇疼得龇牙咧嘴,最后捏着拳头说了一句,“古训怎么说来着?女人心……海底针?”了了这小丫头人没多大,脾气倒是挺大,若真长大,估计和那个叫荼妗的泼妇有得一拼。
想到涂涂,他不禁又叹气起来,陛下这几天不知道怎的,竟然绝口不提那了国公主的事,他好几日没见到那小泼妇,竟然开始想念了。
“怎么办?怎么办!”溧水也不知跑了多久,最后实在跑不动了,便躲在一个角落里咬指甲。她简直要恨死自己了,难得忻仪姐姐好心帮她,不仅出谋划策,还送了那般珍贵的东西给她,她倒好,一不留神就弄丢了。
公主……难道溧水真的这么没用吗?溧水心里好生酸苦,想着“雾华”的好,又抱头哭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香喷喷的气味钻入鼻中,她连忙探身一看,原来是晚膳时分已近,几名御膳房的宫女正端着食盒经过,去给宫里的主子们送饭。
御膳房?溧水脑中一个激灵,是了,她怎么没有想到。她不好意思再找忻仪去要拿特制面粉,难道不能自己做个类似的么?她的目的无非是折腾千予那水灵的看了变让人生厌的眼睛,让那女人痛上几天几夜罢了,没有特制面粉,她用面粉掺点辣椒粉也是可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