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菜、吃菜、吃饭、喝汤、再夹菜、再吃菜、再吃饭、再喝汤……在这一刻井姝终于展现出了她惊人的实力,从柳弈点头说可以吃饭开始,井姝的手和嘴巴就没有停下来过。
其实,经过这一天一夜的折腾,爬山涉水还滴米未进,确实饿的够呛的,可是看着井姝的吃法,苏言在一旁看的都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两人现在是同一战线上的,苏言觉得井姝的吃相有些欠妥,虽然并没有失礼或是不雅观,反倒是透着丝丝可爱!可是这吃法怎么看都与她大家闺秀,相府千金的身份不符!更与她那纤细柔软娇媚的外形不匹!
看着井姝的吃相,一旁的两个美人儿都有些忍不住,抿着嘴偷笑了。
不过柳弈依旧是冰冷的刀子脸,自从刚刚的微微一笑后,神情便再无半分变动了。
苏言在一旁朝井姝暗暗地使着眼色,想要提醒井姝悠着点,注意点形象,可是井姝此刻的全部注意力似乎都放在了眼前的一桌子美食上。苏言的桃花眼都要挤掉了,井姝也丝毫没有半分察觉!
但是井姝虽然没有察觉,可是柳弈却注意到了。看着苏言在一旁不停的挤眉弄眼,柳弈冰冷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的神情。
“王爷,眼睛不舒服吗?”柳弈暗中瞟了苏言好几次,见他那双眼睛愈发挤得厉害了,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遂问道。
柳弈一问,苏言那挤眉的神情瞬间停滞了半刻,心中一阵尴尬,不过好在苏言反应快外加脸皮厚,顺势就收回了目光,舒缓了眉梢,换回了一副笑盈盈的模样,轻声说道:“美人在侧,不免多看了两眼!”说罢,还轻轻勾起手指,挑逗了一下怀中的美人儿。
那美人儿面若樱桃,迎上了苏言含笑的桃花眼,不免做出娇羞状!
大庭广众之下吃豆腐,竟吃到如此高深莫测的境地,井姝也着实是佩服苏言深厚的功力!不过其实话说回来,井姝瞟了眼苏言那俊美如花的容貌,到真不好说是美人儿吃他的豆腐,还是他吃美人的豆腐!
不过不管是谁吃谁的豆腐,眼下都和自己没有半毫关系!
将一桌子的美食消灭的差不多了,终于在最后一碗银耳汤下肚后,井姝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一时间,膳厅中顿时陷入了尴尬的沉寂中,客随主便,柳弈安然的坐在位子上,也没有说离开,苏言虽然依旧左拥右抱,温柔乡中缠绵忘返,可是那双桃花眼却不停地时时飘到井姝身边来。
放下碗筷后的井姝反应能力与观察能力瞬间又恢复了,对于苏言那赤裸裸的眼神暗示,井姝真是在心中替他捏了把冷汗!你这想开溜的架势也太明显了吧!别说自己了,就是瞎子也看的出来。井姝想到这里,急忙扭过头来,避开了苏言的眼神,又下意识的瞟了眼柳弈。
果然依旧还是冰刀子脸,好定力,井姝又在心中为柳弈强大的心理素质默默地歌颂了一曲!同时,自然又为苏瑾默哀了片刻,有盟友如此,哪儿能不栽跟头呢?!
下人们见三人都默不作声地坐在桌前,略踌躇了片刻,还是上前,撤去了桌上的碗盘,接着又换上了茶水。
这沉默来的异常的突然,又持续的异常的持久,久到似乎不会有人率先打破沉默一般。
“你们先下去,替王爷将房间整理一下吧!”终于,柳弈还是忍不住了,转头看着苏言身边的两女子,冷声说道。
两女子只是轻瞟了眼苏言,显然在温柔的王爷,与冰冷的殿帅间,她们很快就认清了形势。不多一丝迟疑,急忙站了起来,柔声说道诺后,对着柳弈微微作揖后便转身离去。
随着美女的立场,气氛瞬间又降到了冰点,就如同柳弈脸上的神色一般。苏言的两只手一下子空了出来,似乎有些不习惯,不知道放到哪儿去,最后讪讪的端起了桌子上的茶杯,做出品茶的模样。
只是低头喝茶的瞬间,还不忘朝井姝挤了挤眉毛。
现在井姝已经无力去解读苏言那眉宇间想要传递的信息了,满脑子想的都是,同样都是两条眉毛,怎么他就能传递出这么多层意思呢?
井姝微微抬起头,正好又撞在了柳弈那冰冷的眼神上了,原以为柳弈会如同刚刚一般,即可收回眼神,可没想到这次,柳弈竟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就是看而已,没有任何感情,依旧冰冷无比!
苏言显然也是发现了柳弈的目光有些不对,伸出一只手虚握成拳,靠近鼻子下面,轻轻咳了两声,柳弈听到了苏言的咳声旋即收回了目光。
目光收回后,却又直接转向了苏言,“据微臣所知,王爷此刻不应该在龙船之上,伴驾左右吗?”这一次转移目光后,没有再沉默了,柳弈缓声问道,“怎么会出现在野外树林之中呢?”
沉默了这么久,终于进入正题了。
有时候,人啦,就是喜欢故作玄虚,明明不过就是想要弄清楚一些问题罢了!既然想弄清楚,那直接问就好了,又何必折腾出这么多的幺蛾子,一定要弄的像是修炼什么内功似的,先比一下气场。井姝想着刚刚那段明明可以忽略的沉默,不禁在心中轻叹一口气,不过神情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依旧是一抹浅笑配着朦胧的剪水秋瞳。
“承蒙殿帅挂怀!”随着气氛的稍微恢复,苏言的神态也自然多了,轻笑一声,朗声答道,“父王日前突然想吃荔枝了,所以我便自动请缨,下了船前来找殿帅传达圣意。”
明明是胡诌之语,可是从苏言嘴中说出来,竟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只是不知道,若是皇上听到了苏言如此说自己,会不会还觉得苏言天真无邪,懵懂无知呢?!或者直接气的从龙椅上跳起来,想到这里,井姝愈发觉得好笑了,嘴角的笑意不免又浓了一丝。
原以为一语落,柳弈一定会夸自己孝心可嘉,就算挑着好话说一大堆——毕竟这不是柳弈的性格!可是起码也应该微微点头,表示一下听到了吧!可是苏言一语落,房中又陷入了尴尬的沉寂中,柳弈那冰刀子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苏言,看的苏言心中一阵发虚,不免暗自在心中忖度着,刚刚是不是感情还没有用到位。
片刻之后,柳弈依旧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就连视线的方向都没有丝毫的偏转。
苏言越发觉得尴尬至极,刚刚的话像落了水一般,不见半点回声。难不成被他看穿了,苏言心中一惊,突然耳边又想起了白日,井姝凑在耳边说的那句,夜黑风高正是杀人之时,突然觉得脖子一凉,脑袋也不由自主的往窗外看了看,看着窗外的柳树叶似乎还在迎风吹舞,今晚果然是夜黑风高。
“嗯…嗯…”苏言为了掩饰心虚,又用手虚握成拳,捂住嘴巴,轻咳两声,“殿帅也素来知晓,本王虽无将相之才,不能在朝堂之上为父皇分忧。”苏言说罢,又微微侧过头,看了看柳弈,还是冰刀子脸,冰刀子的眼睛。
果然,还是不够感人,苏言觉得要使出杀手锏了。
只是微微一顿,苏言的语气更多了份感人的情怀,“可是,却也是孝心可鉴天地,所以难得此事在本王力所能及范围内,自然是义不容辞。父皇,见我孝心可嘉,所以也就允了,就当让我锻炼锻炼罢了。”
苏言一口气说完,言辞真挚,情感充沛,说的自己都要感动而泣了。可是柳弈依旧一副冰刀子脸。
当然对于这种鬼话,井姝自然是不会相信的,首先且不说你郓王名声在外,出了名的风流倜傥,沉迷温柔乡,放着船上那么多莺莺燕燕软玉温床,你不睡,竟跑到这深山老林中喂狼!就算你孝心可嘉,可是送个信,算哪门子的表孝心,若是皇帝面前表孝心都是这般容易,估计大成国的皇宫都要被盖在荔枝树上了!再次,怎么说你也是皇上比较喜欢的一个儿子,就算想锻炼你,也不会让你跑到鬼都看不到半个的深山老林中来锻炼呀!这样的说辞,莫说柳弈不信,就是自己这个不谙世事的闺中女子也是万万不会买账的。
但是看着苏言那样样自得的模样,井姝愈发觉得上天果然是公平的,给了你容貌后,大概就不会再给慧根了吧!
就在苏言觉得估计是打动不了柳弈时,柳弈却开口了。
“早就听闻郓王孝心可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柳弈话语虽然依旧很冷,可是言语中却充斥着赞美的口吻,对于这个冰刀子来说已经很是难得了,“皇上有子如此,真是大成之福呀!”
最后一句话竟然已经上升到了举国同庆的层面上了,听得苏言脸上的笑意自然是更浓了。
井姝现在已经被雷的外焦里嫩了,原以为就柳弈那冰刀子脸,大概是绝不会溜须拍马的,结果真是大大出乎自己的预料,原来人真的不可以貌相!就如眼前的冰刀子柳弈,这说话拍马的功力,简直就是炉火纯青呀!毕竟我还是太天真了,井姝只能在心中如此自我安慰道。
柳弈一语落后,竟又将目光转回到井姝的身上,此刻这眼,却又多了一抹深层的含义。
柳弈虽未说话,只是一眼而已,可是明眼人一眼就知道,这一眼的言外之意不外乎就是:苏言,你自己说是因为孝心可鉴日月,自动请缨出来送信,说是要在行宫中放荔枝,我信!可是,难道送信还要带着相府千金吗?难道这也是皇上的旨意吗?
“父皇,有意让本王与姝儿喜结良缘,”柳弈刚将目光转向井姝,苏言扬起了一抹浓浓的笑意,同时望向井姝的桃花眼中竟多了一抹柔情,朗声就说道,“所以……”接着又做出欲言又止的害羞状。
井姝现在真是内心已经处于大出血的状况!这是什么和什么呀,什么时候皇上有过这个想法,苏言,你过来,我保证不掐死你!苏言,昨晚掉到江中,泡了半宿,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你刚刚还软玉怀中抱,左抱抱、右抱抱,现在又一副大情圣的模样!你傻,可是大家都不瞎呀!
井姝虽然内心早已崩溃了许多次了,可是脸上的神情不能变呀,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尽量配合着苏言的话语,做出最自然的表情,可是转过头,迎上苏言那双奸计得逞的桃花眼时,井姝还是恶狠狠地瞪了苏言,不过只一瞬间,瞬间又恢复了开始朦胧秋瞳。
“对吗?”柳弈目不转睛地望着井姝,问道。
井姝显然没有想到柳弈会问!毕竟这句话从苏言口中说出,不管相不相信,柳弈都不应该这么明目张胆地当着苏言的面问,这一问不就摆明了态度,就是不相信苏言的话吗?!井姝现在愈发弄不懂柳弈了。
心中虽然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可是眼下也只能先配合着苏言将这出戏唱完,至于以后的事情就留着以后再去考虑吧!毕竟,船到桥头自然直。
“嗯。”井姝也望着柳弈,轻轻点头,嘴角一抹浅笑,柔声答道。我就不相信,到时你真的会跑去问皇上,是否真有此事,井姝心中暗自想到。
可是只是一瞬间,井姝竟从柳弈的眼中看出了一丝神情的变动,可是只一瞬间而已,下一刻又恢复了冰冷的神情。
“这么晚了,三哥怎么还未休息呀!”苏瑾正站在龙船的定层扶手处,也就是苏言与井姝落水的地方,面朝着江面,似乎是在发呆,突然听到从身后传来的声音,这声音如此熟悉,苏瑾原本暗沉的眼眸一瞬间又暗了几分,可是却在回头的瞬间,又换上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
苏瑜,当今皇后杨氏之子,大成王朝的五皇子,自己的五弟……苏瑾回过头,轻描淡写地扫视了一眼苏瑜,心中虽是思绪万千,可是脸上神态却很淡然,轻轻点了点头,说道:“五弟不也没睡吗?”
明明都是将对方视为眼中钉,可是每次却都要笑颜相对,一阵微风拂过,吹动了苏瑜身后披风上的流苏。
苏瑜只是轻轻笑了笑,并没有再说话,缓步走到了苏瑾身旁,目光缓缓地投到了江面上。
白日里,清澈的江面,在夜色的笼罩下竟有如墨汁一般漆黑。
“五弟,是因为担心她,”苏瑾云淡风轻的说道,可是说道‘她’时,却又稍微压重了音,顿了顿继续说道,“方才睡不着的吗?”一语落,嘴角竟多了一抹戏谑的笑意。
“三哥,不也是因为担心他,”苏瑜淡淡地回答道,只是‘他’这个字的时候也顿了顿,“才难以入睡吗?”说罢,侧过头冷冷地看着苏瑾。
苏瑾迎着苏瑜的目光,没有丝毫避闪。
片刻之后,苏瑾突然伸出一手重重地拍了拍苏瑜的肩膀,缓声一字一顿地说的:“我不仅担心他,还很担心她,东宫未来的太子妃。”苏瑾的声音虽然很轻,可是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力量。
说完后,苏瑾便转身朝船内走去。
苏瑜望着苏瑾离去的身影,一阵风过,阵阵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