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两人说话间,柳弈的马转眼就到了,在距苏言约莫五米开外,柳弈勒住了手中的缰绳,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与不确定,坐在马上怔怔地看着苏言与井姝,眼神来回在二人身上停留了许久,可是就是没有下马,却也没有离去。
柳弈身后的随行车辆,见柳弈勒住了马,自然也都陆陆续续停了下来。一时间,井姝、苏言,与柳弈及其身后数十辆马车‘含情脉脉’的对视着,这场面煞是‘壮观’!
井姝先是一愣,心想柳弈好歹也是堂堂的殿前司都指挥使,怎么如此没有眼力,苏言再怎么说也都是皇子王爷,他怎么见到苏言都不下马行礼的!如此想罢,井姝扭过头看了看苏言,这一看,方才恍然大悟。
刚刚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怎么保命上了,所以竟没注意到,两人现在都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神色邋遢,除却眉宇间依稀能辨得出模样外,这造型简直就是不忍直视!这么一看,井姝顿时在心中对柳弈竖起了大拇指,就他们俩儿这造型,柳弈都能一眼看出,看来柳弈果然是殿前司都指挥使,阅人无数,观察力极其细微呀!
井姝轻轻扯了扯苏言的衣角,微微凑近了些说道:“他没认出我们来。”
“哦,”苏言恍然大悟道,接着自然是很上道的,拉着井姝往前走了两米,朗声笑着说道,“殿帅,真是太好了,在这儿遇到你!”
只此一句足矣,聪明的人,一听就懂了!柳弈之所以愣在马上,不外乎就是对两人这蓬头垢面外形下的真容不甚确定,而且苏言与井姝应该此刻正在龙船之上,伴驾在侧,又怎会出现在这荒郊野外呢?!所以,柳弈不敢贸然相认,若是认错了,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可是,柳弈却又不敢贸然离去,因为虽然是蓬头垢面,可是细看之下,确实又与苏言一模一样。结果,就变成了刚刚的样子。
可是,苏言这句简单的问候语,一下子就传递出来了许多重要的信息。其中最关键的一点便是,既然能认出柳弈,那自然是苏言不假了。
瞬间,井姝又对苏言刮目相看了,原以为苏言一定会啰嗦一大堆,失了身份,结果就是一句简简单单的问候语,不卑不亢,转眼间就将所有事情都解决了。
柳弈听了苏言的话语,便再无半分的迟疑,立即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了地上,接着立即双手抱于胸前,躬身行礼作揖道:“参见王爷。”
身后的士兵本来还看得一愣一愣的,听到柳弈口中说道‘王爷’二字时,方才反应过来,虽然看着苏言衣衫褴褛,他们眼中充满了疑虑,但是既然都指挥使都行礼作揖了,大家也只能照办了。
于是乎,所有士兵也都作揖山呼道:“参见王爷。”
苏言显然是很满意,脸上也挂满了笑意,上前一步想要双手扶起柳弈,可是手一伸出来,就带着井姝的手一起抬起来了,场面有些尴尬。
柳弈看着苏言与井姝绑在一起的玉手,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可是只是一瞬间又消于无痕,苏言本想着该怎么解释,可是结果柳弈根本就没有打算问,苏言竟有些失望。
不过在送苏言与井姝坐上后面的马车时,柳弈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留下了一把匕首,可是却没有多说。
井姝愈发佩服柳弈了,如此善解人意,察言观色,当真难得。难怪听说柳瑞很是中意次子柳弈,可是因为祖上规定,爵位必须只能传嫡出长子,不然这定国公一位将来必是柳弈的囊中之物。只是可惜了,这么一副俊美的容貌,却配上了终年冷冰冰的神情,简直就像万年冰山一般,想到这里,井姝轻叹了口气。
扭过头却迎上了苏言含笑的桃花眼,苏言那玩世不恭的笑意,不免有时给人一种轻浮感!井姝不禁想到,他俩若是能中和一下,苏言多一丝柳弈的冷峻,柳弈多一份苏言的暖意,那两人一定都是世间极品!想到这里,井姝不禁哑然失笑。
苏言一手拿着匕首,可是却似乎并不急着割开系在两人手腕上的腰带,看着井姝发笑,微微凑上前来,低声问道:“你在偷乐什么呀?”
因为凑的很近,井姝似乎都能感受到苏言的呼出来的气息了。
“你想好待会儿怎么应对他了吗?”井姝显然是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所以岔开话题,反问道。
“没有。”苏言此刻倒是一丝废话都没有了,摇了摇头,眼中竟多了丝无辜外加委屈的表情,说罢,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井姝,就等着井姝告诉自己怎么办了。
井姝又在心中轻叹了口气,都是皇上的儿子,怎么差别就这么大了。如果说太子、沂王是来展露才华抱负的,那他,郓王就是负责来看别人展露才华抱负的。突然,井姝都替苏瑾感到一丝哀痛,怎么会有苏言这样的盟友。
因为此事干系重大,自然不能让别人听到,所以井姝身体微微朝前,贴在苏言的耳边轻声说道:“若是柳弈问起,你为何会出现在此!你就说,是王上派你来找他的,就说…...”井姝思考片刻,一时间也想不到好的由头,话锋一转说道,“你最了解你父皇,所以理由你自己想一个,说的通就行了。”
苏言点了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片刻之后轻声说道:“就说父王想吃荔枝了,所以特令我来通知下一处行宫中必要摆放荔枝。”
苏言一语罢,井姝觉得简直是要流冷汗了!为了吃个荔枝,竟如此大费周章,传出去了,置皇上的英明于何地。不过,苏言既然这个做皇子的都不介意了,自己也没啥好说的了,轻轻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井姝眼睛落在了苏言手中的匕首上,见他似乎没有割断腰带的意思,直接伸过空着的手一把夺过苏言手中的匕首,接着对准腰带就要割。
“等等。”苏言见状,急忙说道,语气中竟有一丝不安。
井姝一愣,还以为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真的舍得割开吗?”苏言用他那迷人的桃花眼,先是看了看腰带,又看了看井姝,缓声说道,“绑了那么久,真要割开了,竟有些舍不得。”
井姝原以为苏言要说什么了,听了这话,真想回一句,就是因为绑了这么久,所以多一刻,也不想留它在手上了。
不过这些话自然只是在心中想想罢了,井姝依旧勾着浅浅的笑意,但是手中的匕首却再无半分迟疑,手起刀落,腰带断成了两半!
井姝将匕首收好放回了腰间,接着轻轻地揉着有些发红的手腕,坐在舒适的马车上,竟有了一丝困意。
坐上马车悠悠荡荡地又走了一个时辰,方才出了树林,跟着柳弈自然是不用住客栈的,车队很快就停在了驿站。
听到柳弈的声音,井姝方才从睡梦中惊醒,戒备地望了眼四周,目光正对上了柳弈那冷冰冰地眸子,井姝方才完全清醒了,急忙整理了一下衣襟,勾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用眼角扫视了一眼后方的苏言,正用手臂撑着脸颊,竟也睡着了。
井姝偷偷踢了踢苏言的脚,苏言方才迷迷糊糊地醒来,用他那桃花眼瞟了眼正掀开车帘的柳弈,瞬间就睡意全无了,立马又换上了他那招牌般迷人的笑容。
“王爷,当真是辛苦了,房间和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晚膳待会儿就好。”虽然是在问候,可是柳弈的话语依旧显得有些冰冷,不过好在,满朝上下都知道他生性冷漠,便是皇上在侧,也是这万年不变的冰刀子模样,所以也都不在意了。
难怪柳弈如此受皇上器重,这行事处世果然滴水不漏。
睡了一觉,精神倒是有些恢复了,可是浑身的沙子却也真磕的难受。见柳弈将洗澡的热水都已经准备好了,苏言显然是相当满意,只是若是能先吃顿饱饭,再去洗澡就更好了。不过眼下,苏言自然不会提此要求,笑着下了马车说道:“有劳殿帅了。”
“姝姑娘的房间也已经准备好了,只是随行带的都是男子衣物,所以……”柳弈略做出踌躇的样子,可是语气却依旧冰冷。
有热水洗澡就已经是奢侈了,井姝也不是挑剔之人,没有半分迟疑,接过话来,说道:“男子衣物更是方便,有劳殿帅大人了。”
这一回答虽是柔声细雨,可是却不卑不亢。柳弈原本微微垂下的眼帘,在听得井姝的话语后,猛地睁开了,可是眼神却依旧冰冷。
既然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柳弈也不再多说了,两个侍从分别带着井姝与苏言到了各自的房间中,井姝自然是不需要侍从服侍的,打发了侍从后,就独自到了房间中,见床上果然准备了一套干净的男子衣物,房间正中间的浴桶中已经加满了热水,正冒着热气。
井姝褪去衣物后,就钻进了浴桶中,洗去了一身的疲惫与倦容,再次从房间中出来时,虽然穿的是男子服侍,可是依旧掩盖不住那娇媚的容颜,与先前的蓬头垢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且为了配合身上的这身男子行头,井姝将头发完全盘了起来,梳成了最简单的男子发髻,不过如此一来,娇媚中又多一丝英气。一时间,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在井姝身上。
井姝缓步来到驿站的膳厅,而苏言与柳弈两人早已等候在此了。不仅如此,此刻苏言身旁竟凭空多了两个美女。井姝此刻真是想问一问,是因为柳弈太懂得察言观色,投其所好呢?还是苏言这花花王爷的称号果然是名声在外呀!
井姝看着苏言软玉在怀,风流不羁的模样,突然想到了苏瑾!难怪,众皇子中你们两人如此交好,原来是志向趣味相投呀!真是应了古人那句话,志同道合。
两人见井姝一身俊美的男装出现在了门前,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便是冷冰冰的柳弈,眼中似乎都闪过了一丝惊艳的神情。
不过,眼下井姝的注意力完全被一桌子的美食吸引了,一落座后,先是浅浅一笑,立刻引得人不由心生荡漾,接着柔声说道:“可以吃了吗?”只是这句话瞬间就让所有的氛围全都破坏了。
原看着井姝朱唇微张,以为她要说出什么妙语连珠了,没想到一张嘴就是如此直白的话语,柳弈先是一愣,回过神后又觉得有丝有趣,不禁哑然一笑。
可是就是这嘴角的一丝笑意,竟引得所有人都投去了异样的目光,这个出了名的万年冰山,今天竟然笑了。
不过,很快柳弈就意识到了失态,即可又恢复了那冰冷的神态,点了点头,冷声说道:“可以用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