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树林似乎比想象的要大多了,走了半日终于七转八转的好歹是绕到了林中大道上了,可是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因为宽阔的大道上连半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这也不知道是什么鬼树林,长了这么多大树,却连一棵长果子的树都没有看到,井姝现在早已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苏言虽然没有说,不过也好不到哪儿去,刚刚肚子还在咕噜咕噜地叫个不停。
井姝现在愈发怀念昨晚的饭菜了,那鲜美的鱼肉,此刻井姝想到这些,简直都要留下口水了。
一阵微风吹过,迎着明媚的阳光,两人走在这幽静的林间大道上,若是忽略两人褴褛的衣衫,手腕处的腰带,那一切倒也显得别有一番风情。
“你就这么想嫁给三哥,当太子妃?”突然苏言眨着眼睛说道。
井姝原本有些迷离的眼神顿时闪出一丝凌冽的光线,绑着腰带的手也微微一抖,虽然下一刻,神态又恢复了自然,可是一切却都落在了苏言的眼中。
井姝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说道:“当太子妃有什么不好!多少名门千金都梦寐以求,我为什么不能想想呢?”井姝温柔的语调云淡风轻,伴着那浅浅的微笑,格外令人神魂荡漾。
“哦?”这次苏言没有笑,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凄凉,与以往的神态大不相同,接着似是在轻声反问,却又更像是在喃喃自语,“是吗?”
“是的。”看着苏言眼中闪过的凄凉,井姝也是一愣,这一次的回答虽然依旧言简意赅,可是却不似从前那般斩钉截铁了。
“你是想嫁给三哥,还是想嫁给太子?”片刻沉默之后,苏言幽幽的问道。
这一问看似是废话,可是细细品来却又韵味深远。井姝显然是没有想到苏言会这么问,一时间有些愣住了。苏瑾目前是太子,可是以后的太子却也不一定是他,毕竟什么事情都是瞬息万变!恰如当年的情话还萦绕耳边,转眼,你却将拥她人入怀中,井姝又想到了苏瑜,这个他心中永远的痛。
“太子。”这一次的回答,没有半分迟疑,斩钉截铁,不带半分温度。
“若这个太子是五哥呢?”苏言嘴角扬起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那双迷离的桃花眼中此刻也闪出一抹洞察世事的神采。
听到苏瑜的名字,井姝浑身一颤,脚步都微微有一丝的停滞,可是只是一瞬间又恢复了常态,落下了玉足,继续往前走着。
井姝不懂苏言到底想表达什么,只是知道已经不能再深入聊下去了。
“若是这个太子是七王爷,你呀!”只一瞬间,井姝又恢复了原状,嘴角浅浅的笑意,眼神朦胧,脸颊上似乎还多了一丝妩媚,语气更柔了,“我肯定嫁!”
苏言眼中神色变了几变,终究还是恢复了原本的玩世不恭的神态。
“既是妾有情,我有意,不如,”苏言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说道,“我们也不要去找什么行宫了。我们私奔吧!找一处有山有水的好去处,盖一处茅庐,你织布来,我耕田,如何?”
井姝万万没有想到苏言竟会这么回答自己,可是看着他那严肃而又一本正经的模样,不似说笑,井姝愣住了。
苏言一下子又扬起了他那招牌的迷人笑容,气氛一下子又恢复了过来。
“本王这是逗你开心的,你还当真呀!”苏言笑着说道,接着话锋一转,语气中竟多了一抹无奈,“本王若是一走,不知道京师多少红颜要落泪呀!”
好吧,井姝承认自己多想了,苏言出了名的风流不羁,出了名的遍地红颜,出了名的花花王爷……不过也好,自己本也没啥别的意思。
“古人常说,最难消受美人恩呀!”苏言已经完全恢复了,朗朗的继续说道。
井姝真是不知道苏言哪儿来的力气说这么多话,“你不饿呀!”
话语刚落,苏言的肚子又响了,煞是尴尬。
“你这人怎么总是这般不解风情!破坏氛围!”为了掩饰尴尬,苏言讪讪的说道。
“你不饿呀!”井姝重复着这句话。
接下来的对话,就是不管苏言说什么,井姝总是冷冷地回一句“你不饿呀!”
太阳已经快下柳梢头了,可是望着这长长的林中大道,却始终都看不到头,井姝这一刻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古人说的:望山跑死马!自己这真是沙上画地图,走死人呀!
苏言也许是真的太饿太累了,最后连打趣的力气都没有了,机械地跟在井姝身边,像是用毅力来支持着走路似的。
若是这一刻有马车经过就好了,井姝轻轻闭上了眼睛,在心中乞求到,可是脚步却丝毫没有停止,若是今晚走不出这树林,能不能再见到明天的日出真的很难说了,不被饿死,不被冻死,怕是也要喂动物了!
“看,看,看……”就在井姝眼睛刚一闭上,苏言竟用力的一把扯住自己的衣袖,差点就把自己扯倒了,似乎因为激动,声音中都带着丝丝的颤抖。
井姝很是好奇苏言到底是哪儿来的这力气,明明一天一夜没吃饭了,还走了这许久的路。
井姝缓缓睁开眼睛,回过身,顺着苏言指的方向看去,身后竟来了许多的马车与人。
井姝先是一愣,接着简直要比苏言还要激动。
“马车?”井姝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揉了揉眼睛,果然一列马车朝这边驶来,领头的是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穿着黑色窄袖劲装的年轻男子,这一刻井姝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再看那男子时,凭空觉得英俊了不少。
可是井姝还来不及再多高兴片刻,脸色突然就沉了,那骑马之人正是柳氏一族的二公子,柳弈!年仅十八,就已经是统帅禁军的殿前司了,虽说与其家族势力密不可分,但是他自身也是文韬武略样样精通的奇才。
此次,柳弈奉命率领禁军做好后勤保障工作,也就是走陆路赶在皇上龙船抵达下一个行宫前,先去做好相应的安保工作!
井姝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之火,瞬间被浇的火星都不剩了!柳弈是苏瑜的人,柳氏与苏瑜暗中勾结,这些都是台面上的事了,怕是满朝除却皇上不知道之外!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了。
作为闺中女子,井姝本也应该不知这些朝堂之事的,可是这都得益于这么多年帮井禄打扫书房。井禄作为当朝丞相,自然要为陛下分忧,所以下面呈上来的奏折一律要先经过井禄之手,先解决和除却一些不重要的之后,再将重要的奏折上报给皇上。
每次帮井禄打扫书房时,井姝都要抽着空荡将所有奏折都扫视一边,然后挑着有意思的事情下次说给苏瑜听!所以,以前总是把打扫书房作为一大乐事,丝毫不觉得辛苦。如今想来,井姝觉得自己当真是天真之极了,许是当初苏瑜就是因为自己总能暗中将朝堂之事传递出来,所以方才对自己多一份用心罢了。
井姝觉察到苏瑜与柳氏一族不寻常的关系,还要从两年前的北境大乱说起。两年前北境大旱,灾民遍野,由于朝廷拨款救灾不及时,最终演变成了一场暴乱。皇上先后派去五员大将,都没有将事情成功解决,后来苏瑜自动请缨!所有人都觉得他这样不过是强出头时,两个月后,苏瑜却成功的压下了暴乱,解决了灾民问题。一时间,朝野上下传为佳话!苏瑜也因为这件事,破格提前从郡王变成了亲王,也就是现在的封号沂王!
这件事情,看起来不过是苏瑜前往北境镇压暴乱,同时解决灾民问题罢了!可是,细细品来,却远不似看起来这般简单。首先,最开始派出去的五员大将都是身经百战的将军,驰骋沙场几十年,区区北境暴民,又无组织无纪律,又怎么可能镇压不下、无功而返呢?!其次,若是暴民当真强悍,苏瑜虽自小熟读兵书,可是却丝毫没有战场经验,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苏瑜面对此等悍匪,这胜的未免也太过轻巧了吧!又怎能不让人生疑呢?!最后,其实也是最大的疑点,北境向来都是由柳氏一族驻守,柳氏家族世代武将,北境之内,又有湘军,区区暴乱,又何必大费周章呈奏朝廷,完全是可以自己解决的!所以,这一系列的疑点最后指向了一个真相:柳氏一族必暗中与苏瑜结交,而那次的暴乱不过是为了给苏瑜造势而已!井姝相信能看穿这一点的肯定不止自己一人,满朝文武,深谙官场,自然许多事情看破就好,说破就不必了!甚至,井姝有时在想,皇上未必就一定不知道,说不定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毕竟皇上也是从皇子一步步走来的,其中的尔虞我诈,必是最深有体会了。
不过井姝眼下也没功夫去管皇上知不知道苏瑜与柳氏的瓜葛了!眼下保命方才是最重要的。如此想罢,井姝下意识的扭过头瞟了眼苏言,只见他脸色似乎也不太好。
井姝先是一愣,因为她觉得苏言看到柳弈应该是高兴的喜出望外,毕竟获救了嘛!可是,旋即脑中飞转了片刻,立即就恍然大悟了,看来上午在江边对苏言做的思想工作还是很有用的,这小王爷估计真以为柳弈会趁夜黑风高,行杀人灭口之事了。
看着苏言有些惊恐的神情,井姝觉得很有意思,一瞬间有些想笑,可是还是忍了回去,只在嘴角留下了一丝笑意。
“你还有功夫笑呀?”苏言显然是有些着急,说话声音都有些急促,“快,我们躲到旁边树林里去。”苏言说罢,急忙就要拉着井姝往旁边树林中蹿。
虽然知道苏言也是想救自己一命,可是井姝不仅不想领情,内心中还真真的是为苏言的智商捏了一把汗!这么近的距离,两人就像木头一样呆站在空荡荡的路中间,自己都能看清柳弈的容貌,柳弈又怎么可能没看清自己呢?而且,此时天色已经渐晚,退一万步,就算现在躲进了树林中躲过了柳弈,那然后呢?半夜喂狼吗?
不过一瞬间,井姝已经权衡好了所有的利弊,眼下只能先跟着柳弈,他就算想除自己,也必不会当着苏言的面!所以一时半会儿,倒也不会有性命之虞。
井姝一把拉住了苏言,目光一瞬间变得坚定无比。
苏言回过头看着井姝坚定的目光,又瞟了眼转眼将至的柳弈,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怔怔地看着井姝。
“现在我们就赌一把,”井姝嘴角又勾起了一抹笑意,转头看着苏言,不待苏言追问,缓声说道,“赌柳弈不知道我们落水一事。”
苏言先是一愣,旋即嘴角也勾起了一抹会心的笑意,点了点头,声音镇定了许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