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乾隆次日还要宴请王公大臣,不能在‘梨花伴月’久待,略坐坐就走了。
我送至殿外:“臣妾恭送皇上。”乾隆停住身,回过头展颜一笑,乾隆本就英俊,在月光映照下,更显得玉树临风,身姿挺拔,直到乾隆走出大门,我才回过神来,脸上有些热烘烘的。
我抬头看了看天空,一轮上弦月静静挂在天空,忽想起乾隆万寿节快到了。
让夏荷在院子里支了张桌子,打开食盒,最上层放置着一盘肉,切口均匀,整整齐齐码了一大盘。我用筷子挑了一块喂春桃,春桃摇了摇头,低声对我说:“这是万岁爷亲手切的,奴婢等吃了要犯上的。”闻言我把肉放进嘴里,边嚼边回想着当日乾隆静静拿着拆肉刀,切肉的样子,心里不觉一暖。
打开食盒第二层,是几小碟配菜,春桃一道菜一道菜往外拣,第三层则是两样点心。最下层是一大块烤肉,我笑道:“连给你们的肉也备了。”
春桃把肉递给秋菊,命她趁热切了分给大家食用。
夜晚打发众人去休息,独留下春桃:“你怎知那盘肉是皇上亲手切的?”
春桃道:“李玉悄悄告诉奴婢的,他知道主子的性格,美味不肯独享,万岁爷切的肉,连皇后都不肯食用,若赏了下人,是犯忌的!”
我问春桃:“既然皇后不肯食用,那我吃了,算不算犯忌。”春桃替我把刚刚洗好的头发挽至脑后:“是万岁爷赏的,自然不算,皇后不肯食用,是皇后顾忌身份,怕留下话柄。”春桃伏到我耳边小声道:“主子的话柄留得太多,也不在这一件、两件上。”
望着春桃浅笑盈盈。我嗔道:“你这小蹄子,嫁了人就变得混帐了。等明儿让阿桂在军中历练个十年八载,看你还敢笑话我!”
眼看着万寿节将至,万寿节之后就是中秋,乾隆还要安排仲秋之望祭月,越发忙碌,根本无暇来‘梨花伴月’,打发人给我送来两大块生鹿肉。
鹿肉送来时,肉上的血还是鲜红的,想起乾隆那句茹毛饮血,跟着嗓子眼一紧,赶紧命四喜去把鹿肉清洗干净。四喜捧着洗好的肉过来,放进一个大盆里。我指着其中一块让他切下三分之一,放入另一个小盆中,我亲自上手把备好的草药腌料,涂抹在小块肉上,淹渍两个时辰后,开始烤肉,云歌负责烤用草药腌过的,另两块则由四喜烤。
虽是盛夏,但是梨花伴月内夜风习习,烤肉香、夹着草药香阵阵飘进鼻子里,想是快熟了,我告诉云歌,把喂了草药的,割一块给我先尝尝,若是不难吃,再给太后、乾隆、皇后每人切些送过去。
云歌割了一小块递给我,我先咬了一小口,因我不太喜欢草药的味道,觉得不好吃,我让四喜给每人割一块尝尝,夏荷嘴最刁,我先问她,夏荷皱了皱眉头:“按理说太医送来的十几味草药,清热降火的甘草、冰糖草,去腥的丁香、白芷,健脾胃的良姜,增香的肉桂,还有百香果、陈皮都是微甜的,可肉吃起来隐隐有些苦味。”
夏荷走过去,拿起药包里的药单,检视一下几味药,“五味子,想是这个苦了,咦,这是什么药?”她捡起来,脸色微变,叫过来正在品肉的秋菊:“你家是开药铺的,你看看这是什么药?”一面说一面把药递给秋菊,回手把我手里的肉抓过去。
秋菊拿起来看了看、反复捻了捻,又闻了闻,“像是莪术!”
我一听是莪术,伸手打落春桃手里的肉:“该死的,药单上可有这味药?”
夏荷边擦手边道:“难道太医想死了,敢放这味药。”
冬梅放下手里的肉问:“莪术是什么?”
秋菊道:“莪术有耗气伤血之弊,中病即止。虚人禁之,性刚气峻,非有坚顽之积不宜用。乃攻坚之药,可为佐使,而不可久用。”
春桃道:“你说了这些,哪里听得懂?”
秋菊道:“莪术实是堕胎药。”
春桃脸色立变,过来捧起我的脸:“主子最先食的,可有何不适?冬梅快去宣太医。”
我笑道:“我刚刚只是咬了一小口,而且我又没怀孕,无妨。倒是你新婚燕尔,该小心些。”
春桃道:“怀孕与否,也不该给吃这样的东西。”,问云歌:“药是你去太医院求的,是求的哪位太医?”
云歌回道:“药是求的胡太医,因素常都是他给主子诊平安脉。”
一听是胡太医,春桃脸色缓了缓:“胡太医为人正直,他给的药定然不会错。”
秋菊道:“他哪里就能置身世外。主子入宫以来得蒙圣眷最多,却到此时仍未受孕,难道他不可疑吗?”
忽想起红楼梦有一段胡庸医乱有虎狼药。我指着肉对云歌、四喜道:“这块肉赏给你们了,想是你们吃了无碍。”
夏荷、秋菊、冬梅立即道:“他们吃得,难道奴婢等就吃不得,主子这话好没意思。”
我笑道:“他们阳气盛,你们身为女子,这药即有耗气伤血之弊,最好也少用为佳。”
夏荷道:“主子,难道这事儿就这么算了?若主子因此身体受了损害,岂不是便宜了凶徒。”
我笑道:“趋吉避凶者为君子,即无大碍,何必大动干戈。”
夏荷似还有话要说,春桃向她使了个眼色。秋菊噘着嘴:“主子就是好性情,要是奴婢定掀个天翻地覆。”
春桃笑道:“哪里要主子掀个天翻地覆,哪一次有人谋害主子,能逃得过制裁?先不说秀贵人、张常在,就是贵妃、愉妃的奴才们犯罪,不但连累主子被责罚,她们自己也无好下场,一个被乱棍打死,一个被发配辛者库。”
冬梅走过来围着春桃转了转:“这丫头怎么了,出了宫嫁了人,性情也变了,以前总不许我们在主子面前提这事儿,今儿怎么自己倒当着主子的面儿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