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和乾隆都尊佛教,西藏黄教与佛教原本一脉相承,当年乾隆为把雍和宫改成喇嘛庙,险些与太后闹僵。
年羹尧诛杀叛乱的喇嘛尚情有可原,可岳忠琪竟敢把喇嘛庙给烧了。若是嘉妃讲述时,碍于她的身份,即便有疑问,我也不好意思打断她,可夏荷是自己人,没那么多顾虑,我探过身子问道:“岳钟琪竟敢把喇嘛庙给烧了,难道不怕先帝治罪于他?”
夏荷回道:“藏传佛教是扶绥蒙藏地区信者重,因此雍正爷和万岁爷都持保护态度,雍正爷在得知岳钟琪此举时,也觉不妥,说“惟杀喇嘛,毁庙,消除蒙古人之念存于心中,应匡正则匡正之。”于雍正十年,下旨重修郭隆寺,赐名佑宁寺。罗卜藏丹津割据叛乱、逆天而行,致使百姓流离失所,蒙藏百姓本就渴望和平,哪里还会有人拿此事做文章!”
我笑道:“此言甚是有理,颇罗鼐执政,上忠于朝廷,下爱护黎民,不分裂,不独立,令国家安定、百姓安居乐业,此顺应民意者,生而得朝廷重用、百姓爱戴,逝者青史留名,而罗卜藏丹津利用百姓信奉黄教,蛊惑造反,虽初时追随者众,但终是逆民意而行之,不仅叛乱被平,仓皇逃窜,连个安身立命之所都没有,反令追随着丧命。叛国投敌,蝇营狗苟终将遗臭万年。”
夏荷笑道:“主子这番话说到奴婢心里去了。罗卜藏丹津不造反,即便朝廷分了他的职权,终究还是青海王,大权在握,一呼百应,何等尊贵,如今成了丧家之犬,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只怕肠子都要悔青了。”
夏荷笑声欢快,原来一直以为夏荷不爱说话,没想到话匣子打开,颇有当年默然的风采,想起当年只要默然一开口我就头痛,忍不住莞尔一笑。我拍了拍夏荷的肩头:“春桃出身显赫,得以嫁名门,而似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看普天之下,只有状元才配得上你。”
夏荷脸一红:“主子又打趣奴婢了,奴婢哪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过是在景阳宫掌管宫内图书时,多读几本书罢了。”
我笑道:“怪不得你无事时,总是捧着书看,连带着我都好读书了。”
夏荷抿嘴一笑,扶我起身:“天色不早,主子该安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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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三月初,乾隆召庆复入阁,调张广泗为川陕总督,复设云贵总督,由原云南总督张允随任之。命图尔炳为云南巡抚,孙绍武为贵州巡抚。看似平常的官员轮换,其实朝野上下都心知肚明,乾隆是在为金川之战做准备。
上下瞻对之役,不过弹丸之地,朝廷打得甚是艰难。若打大金川只会比瞻对更难。连一向不干涉朝政的太后,都话里话外劝乾隆三思。
打还是不打,乾隆也有些犹豫,打,钱、粮耗费巨大,全国上下诸多省份水灾、旱灾不断,赈灾的银粮尚且不足,何况打仗。
可是若不打,莎罗奔之后,又有掠革布什咱、明正等土司,开始蠢蠢欲动,已渐渐不服朝廷管制。若郭罗克、曲曲乌等诸番,再纷纷效访,那朝廷再想控制大金川就难了。
正踌躇间,恰至三公主大婚,乾隆方将征剿金川之事暂时搁起。
颇罗鼐病逝,乾隆痛下决心,金川得打,而且得速打。西藏地方,关系甚重,颇罗鼐经事练达,下人信服,众心归一,可珠尔默特年幼新袭,未必能如颇罗鼐收服众心,而且听傅清之意,珠尔默特性格暴戾,心狠手辣,这样的人,将来未必不是朝廷之患。
可即便知道珠尔默特不堪重用,乾隆此时也只能如此,一是颇罗鼐为国为家,鞠躬尽瘁,死当其所。二则如今西藏尚算安定,珠尔默特年纪幼小,初登王位,羽翼未丰,必能相安几年。此时乾隆要全力剿平金川,可他也不会养虎为患,他命索拜驻藏,协同傅清办事。同时给傅清带去一封密信,命傅清尽心辅佐珠尔默特,协力料理,惟地方安静,不生事端,方为有益。亦当留心防范,倘若珠尔默特有异动,可先斩后奏,不必姑息。
在国家和民族安定之前,一切情义都将显得微不足道。
为颇罗鼐辍朝后,再上朝,乾隆立即下旨命庆复去四川抚驭郭罗克、曲曲乌、瞻对、巴塘诸番,实则是让庆复留四川,同张广泗商议进剿金川事宜。又传旨张广泗到川后,详细访察,会同庆复,将彼地形详加审度,其进剿机宜,作何布置,一切粮饷,作何接济,以便发兵弹压时,知彼知己。
瞻对甫经平定,又出大金川之事,乾隆觉得若是当年班滚授首,必能示威,使之番蛮闻风慑服,何至于莎罗奔敢向朝廷挑衅。又怀疑班滚焚烧自缢情节可疑,焉知他不是诡诈逃脱,潜往大金川,鼓动莎罗奔与朝廷做对。
乾隆越思越疑,当年大学士庆复奏称,‘班滚及其家口,并恶木劳丁姜错太等一齐烧死。’恰巧镇海营参将袁士林,来京引见,乾隆令大学士等询问,袁士林称‘听闻泥日寨之姜错太未曾烧死。’乾隆一想姜错太未死,其班滚亦可能未死。虽袁士林得之传闻,但既有此语,未必无因。当即传谕庆复,令其留心察访,姜错太是否烧死,据实覆奏。
久未得庆复答复,乾隆又给川陕总督张广泗传了一道谕旨令其访察,张广泗到军营后,查得有自班滚处逃回土兵昔什绰、扒塔儿等,随即唤自军中,细加盘问。据供,班滚于如郎寨逃出,即往沙家邦寨中藏匿,官兵焚毁泥日寨时,并无班滚在内。又有提督武绳谟札称,他手下有个新降兵丁,叫王怀信,一向在里塘土司汪结处供职,曾见班滚差人到汪结处投哈达道喜。班滚未经烧死,已属显然。莎罗奔造反,多与班滚蛊惑有关,当初班滚被焚,乾隆有多欢喜,如今就有多少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