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赵宏利给我打来电话,问我睡了没有,最后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他想我了,想来看我,又怕夜天深了,打扰到大家。我笑着问:“不是有一位千金小姐看好你了,这会儿不想着她,怎么倒想起我来了?”
从电话里都听到宏利的咬牙声:““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你这么说真是没良心,说句不好听的话,我的魂都被你勾去了,白天做着事儿,却是眼中是你,心中是你,一时不见如隔三秋,都要把我想死了,你还打趣我,别说什么千金小姐,就是万金、十万金,也动摇不了我对你的一丝一毫的心。”
我听着他的甜言蜜语,虽说有些肉麻,心好像盛夏喝了冰震凉水一样舒服,我忍不住笑起来:“这些话要是被别人听去了,一定不知道让多少芳心碎掉了。偶像级的新星,才刚刚升起,被我这样一棵歪脖树给挂住了,岂不是太可惜了。”
他也笑道:“我是只钟意你这棵歪脖树,为了你这棵树,我宁愿放弃整个森林。”
又闲聊了几句,让我烦燥的心解脱了不少。挂了电话,碾转不能入睡,这些天的睡意越来越少,心总是甜中带着忧虑,或者即将离开养育二十几年的家,即使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也有一种恋恋不舍吧。
拿出云碧的手札,它就好像是毒品一样,明知道看了无益,还是忍不住要拿出来看,对我来说前世的爱也是一种牵挂。
翻到之前看到的那页,一看到上面的字,忍不住眼泪又流下来,拿出毛巾先把脸揩净了,斜靠在床头,倚着枕头,见云碧写道:“愉妃娘娘带着七弟来给额娘守灵,皇阿玛竟当着我们的面,破天荒地拉着愉妃娘娘说,‘自从她进宫以来,除了皇后第一个跟你最好,这些天她累坏了,你帮我劝劝她,身体要紧,可也不要睡太久了,朕还有很多的贴心话没有和她说。’说着眼泪漱漱落下来,‘她几时这样老实地睡过,叫也叫不醒,好像铁了心要把我们都扔下似的。’我们每个人都忍不住哭起来,七弟抱起额娘问‘额娘的身子为什么这么冷,是不是死了?’皇阿玛斥道‘不许胡说,天太冷,你额娘盖得被少,所以身子冷。’此时额娘的身上已盖了五床被,皇阿玛忙把自己穿的貂皮大衣脱下来盖在额娘的身上,因为怕额娘的身子腐烂,所以屋里没有烧火,大家怕皇阿玛冻着,忙哄着说再拿几床被,让他把衣服穿上,皇阿玛摸了摸炕,炕冰凉,又大骂太监宫女这大冷天也不说烧烧炕,真是眼里没主子了,竟命人要把永寿宫里的奴才们都捆了。即使到此时,他还是不相信额娘过逝了。自欺欺人,不敢面对现实,而当真接触到事实的时候,又该是一个什么样的可怕局面。”
我头上的枕头已被眼泪打湿了,粘着头发湿腻腻的难受,我头略抬了抬把枕头翻过来。实在看不下去了,掩上卷,站起身走到阳台上,看着天上的星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重情重义我知道,当初为皇后你已经让天下人战战兢兢,何必又因为我而再重演历史。让上下人都不安。”
秋风很凉,吹得湿漉漉的头发有些发痒,我急忙回了屋,再次打开虚掩的书卷,见又是一片空白,虽然无字,却如重锤般重重地打在我的心上,我拿起笔在空白处补上一首李白的诗:“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放下笔,最后一个字与云碧所写接到了一处,补此一句想让后人看了,不会对这空白之处有更多的暇想,残缺的总会给人一种遗憾。
云碧接着写道:“送愉妃出宫的时候,想着向她讨个主意,必定她是年长的人,愉妃哭着对我说,‘皇上可能得了失心疯了,这些年宫里哪年不走个把皇族中人,皇上只要沉默两天不说话,就算对那个人有心了,何曾像现在这样大闹过,就是孝贤皇后,那时候悲痛溢于言表,是痛在身,而现在却是痛在心,越是这样越让人心急,偏赶上皇太后又不在宫里,要是他在宫里或许能劝皇上两句。偏我这些年对什么心都淡了,也是不得宠的,怕说了讨人嫌,看着他这样,只是干着急。’我也说,‘现在皇阿玛这样大闹已让我们心神大乱,又不敢告诉皇祖母,怕她承受不住,治丧大臣又不敢强做主,虽然现在天冷,但是这么放着也不是事儿,可是又不敢拗着皇阿玛,容妃娘娘昨儿来刚提了句死,就被皇阿玛大骂了一顿,说知道她早就巴望着皇额娘早死,她就如愿了等等,好些话我们都听不下去,好在容妃娘娘听不太懂,但也知道不是好话,哭着回了宫,现在竟没一个人再敢说什么了。”
我经历过孝贤皇后之死,乾隆那时候伤心欲绝,只是想着如何让葬礼空前绝后,却没有霸着不让皇后的尸体下葬。能坦然放开手,也是一种爱,而今舍不得放手,又是一种什么样的爱与依赖?
眼泪流得太多,头昏昏沉沉,想不看又欲罢不能,只得硬着头皮看下去,“皇祖母回宫的时候,已经是第八天了,皇阿玛八天来几乎没合过眼,说怕一闭上眼睛,哪个黑心肝的把皇额娘偷走了。皇祖母进宫的时候,皇阿玛的身子已如枯灯般摇摇欲坠了。皇祖母是又生气又心疼,命人立即带他回宫休息,否则把皇额娘立即下葬,皇阿玛忽然扑到床上抱着额娘大哭起来说,‘令妃不理我了,她不要我了,皇额娘,儿子失去她了,儿子再也看不到她笑了。’那一哭,连皇祖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皇宫里顿时笼罩在一片哭海里,我们大家也可以放声大哭了,额娘,你真不该走,你怎忍心独为了皇姐,而放弃我们这些深爱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