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碧写在这儿,后面是一串长长叹息两字,可是生死岂是人能左右的,云碧的嗔怪,让我此时也无言辩解,只能对字空叹了,现在乾隆尚能转世,而我前世这些心爱的儿女们,又让去哪儿找他们,与宏利的爱情已让我得老天无限眷顾,哪还敢奢望与他们共续母子母女之情。
云碧下面的字体越写越大,她写道:“皇阿玛在承认皇额娘过逝的一刹那晕过去了,不得不移驾养心殿,治丧大臣请示皇祖母皇额娘的丧事按皇贵妃等级还是皇后等级,皇祖母叹了一口气,‘按理说这些年她名为皇贵妃,实际却比皇后付出的还要多,就是按皇后等级也不为过,可是前有孝贤皇后的丧礼,太过隆重,已让天下臣民不安,如果再弄一个那样的丧礼,于国于民都是一种灾难。就按皇贵妃等级操办吧。
按照总理丧仪王大臣所议,知皇额娘生前深受皇阿玛宠幸,不敢原搬皇贵妃丧仪,只将皇后的稍减一些,皇帝辍朝七日,(可是皇阿玛至今已有五日未上朝了),服缟二十五日;妃嫔皇子公主服白布孝服,皇子截发辫,皇子福晋剪发;亲王以下凡有顶戴的文武大臣一律五十日后才准剃头,停止嫁娶作乐十五天;京城所有军民,男去冠缨,女去耳环,外省文武官员不用来京治丧,只在当地举哀服丧。(此丧仪虽不如孝贤皇后,却也有高过历朝皇后之处。)
皇阿玛拖着羸弱的身子,于凛冽寒风里接过丧仪王大臣所议丧礼长绢,只看数行,他就皱起眉头,明显看出龙颜不悦,待看到十五弟跪于阶前,皇阿玛迟疑了良久,才将长绢交回,沉声说道:‘她统领后宫十余年,这样的丧礼未免太寒酸了,可是她生前节俭,朕不想拂了她的意,就照此做吧。’他回身从太监手里接过一个盒子,拉着我的手走进大殿,屏退众人,将盒子递给我说,‘这枚定颜珠在你皇额娘入殓的时候,由你亲自纳入她的口中,尽一点儿孝道。’我迟疑着说‘此乃世间罕物,儿臣怕皇额娘不肯收。’皇阿玛眼中汪着的泪水,顿时如堤洪泻坝一样汹涌而出,‘朕不忍心让她的身体腐烂,朕怕她疼,她胆子最小了,平时就是见着个小虫子都惊惶失措。’说着伏到案上痛哭起来,先时的装疯卖傻,人前的强忍悲痛,在这一瞬间让他的情绪完全释放出来,我不敢陪着他哭,也不想劝他不哭。”
后面又是云霏的一段批语:原来定颜珠在此处,怪不得皇阿玛崩逝的时候,文武全臣知皇阿玛有此宝,却遍寻不着,让过世的太监担了不少罪名。看到此处,我真后悔我迟生十年,否则有此额娘当是我此生之幸,得皇阿玛如此深爱,定是位旷世奇女。
我苦笑了一下,我只是没心没肺的一个傻丫头,何来的旷世奇女,只是一段异世情缘,让我的人生得以辉煌不少罢了。被乾隆的几次大哭,我也忍不住陪着他哭,只是因为他痛而我心痛。
哭得胸腔有些疼痛,我站起身看了看表,已经半夜一点了,吃了一片止痛片,勉强爬上床又看下去,云碧又写道:“总理丧仪王大臣请示皇阿玛,皇额娘的谥号,皇阿玛思吟在三才道,‘孝贤皇后崩逝的时候,朕曾问她给孝贤何谥号,她曾说过仪字最好,今谥号就为‘令仪’皇贵妃。’没想到丧仪官以为是懿字,拟过谥号后,皇阿玛有些恼怒,本想治那官员的罪,后来皇祖母说,‘懿字指德,仪字指貌,你又何必为了小事责难与臣下,让她泉下不安。’
大臣们争相为额娘草拟挽诗,皇阿玛一律弃而不用,说‘虽然朕现在心里乱糟糟的,但是她的诗,朕一定要自己写。’强忍悲泪为皇额娘写下一首挽诗,‘儿女少年甫毕姻,独遗幼稚可怜真。兰宫领袖令仪著,萱户巳殷懿孝纯。了识生兮原属幻,所惭化者近何频?强收悲泪为欢喜,仰体慈帏廑念谆。’
此时额娘的金棺已从吉安所移到静安庄殡宫,丧仪大臣乞请额娘的金棺葬于何处的时候,皇阿玛冷着脸斥责道‘她正位后宫,必当与朕生同衾死同穴,这会儿还来问朕?”
看到此处,我于痛苦中忍不住笑了起来,当初纯妃过世的时候,曾问他葬于何处,他曾说以后除了皇后葬于裕陵以外,其余皆葬于妃陵,我本皇贵妃封号,这大臣办事小心,知道请示他,否则冒然做主,又有罪要受了,真是伴君如伴虎。
又向下看去,“等皇额娘葬礼结束的时候,回头再看皇阿玛仿佛一下子老了数十岁,心有许多不忍,可是又不知从何劝你,写此手札的时候,与皇额娘过世已近五年了,这五年来我一直生活在痛苦之中,自入冬以来身体不适,急忙与病中将此札补全传于后世,一为思念皇额娘,二来为皇阿玛正名,都说皇阿玛风流,却没想到他却是世上最重情重义之人。皇阿玛一直对我说,没有给你皇额娘正位坤宁,一直是他的心里一个遗憾,其实他也有难言之隐,等日后就知道了,可是时至今日,我却仍解不开此谜团。”
后面又是云霏的批语,“看到此处我忍不住大哭,我的傻姐姐,你哪里知道,皇阿玛正是不想让众人皆知他所立的太子是谁?故而在皇额娘生前未立正宫。虽姐姐亡故之时我年纪尚幼,然而云碧姐姐却是所有姐姐中我最佩服的,是最柔弱也是最刚强之人,可惜仍没逃过二十三岁离世。”
翻过一页,下面的文字,是云霏的笔迹,原来云碧仅写到此处,心里有不祥的预感,可能云霏写此批语的时候,云碧或许不在了,想着云碧娇美的身姿,和梨花带雨的脸庞,忍不住心里一阵揪痛,难免又一阵伤感。
本想休息,可是好奇云霏会写些什么,是写乾隆的风流韵事,还是写些什么宫中的趣味奇闻,带着好奇的心理我忍不住又看下去。
“从我记事起,就总听皇阿玛说,你的命是你皇额娘救的。我还奇怪,难道皇额娘是太医,当时就总吵着要见皇额娘。
额娘冷笑着说‘她虽救了你,我却一点儿也不感激她,若不是她,皇上也不会下这样荒唐的旨,何至于从你以后我就再也没办法动手脚了,一个皇妃没有皇子,只能意味着日后独守慈宁花园。而且我最受不了是,皇上每次都是为你而来,呆呆地看着你,对你说,你是她救的,你是替她来偿还她欠的债的,看见你就像看见她一样。’说到此处额娘咬着牙说‘皇上说得没错,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为什么长得不像我,却像她,而且越大越像?每次看到你我就恨,为什么她死了,我还是不得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