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带你远走高飞的。”
月夜下,那个女子低低诉说着,像是对着身旁人,又宛若对着窗外的月光。这句话本应由男子说出,经由新人重新诠释,却不觉有任何矫揉造作之态,亦不会让人突生贻笑大方之感,反不禁油然佩服女子身上的担待。
且不去想雪舞回风是否会办到,只为这句话,教那闻言之人心也搅合着月色一并醉了。烛光跳跃中,男子的目光闪烁不定,熠熠生辉。她说的话,他从不曾怀疑。
“好美。”
是月色太过温柔?是女子太过飘渺?才会教静坐的男子发出那梦呓的话语,化入春风,只为扣动听话人的心弦。此生,他便是飘荡天地之间的游魂,只因那个女子,才停歇下风中疾走的脚步。
“嗯。”
她给出的,只有恍若浮萍游移的应诺,以及风吹动湖面的下颔轻点,眼界仍旧在浩瀚苍穹中驰骋。他说什么,她都会赞同。
喜欢上一个人,大概会让人变得盲从,无论那个人说什么,不着边际、或者荒诞无稽的,无论那个人做什么,不切实际、或者违背正道的,都会认为是对的,都会有让自己追随他、飞蛾扑火不可的理由。
“我不是说窗外的月光。”他却在回眸的间隙,替眼前人注射了一剂强心剂,“是说你,好美。”
戏是假的,情却是真的。他就像是个极具职业精神的表演者,眉头紧锁了起来,忍住笑场的冲动,期待着面前人在听到那番话后,脸上会有什么变化。
雪舞回风却注定,充当不了合格的观众。他的等待,只换来面前人领悟地眨了眨眼,应诺地点了点头,以及若圆盘般大而明亮的双眸,继续望着窗外的月光。他的心意,她收到了。这便是那个女子想要表达的。
她就像个需要人在后面操控的木偶,扯下线,木偶才会对你示个好。这副反应慢半拍的表情,却并没有惹来身旁人的反感,反倒教枫臣恶少难以自控牵动了笑意。
“我称赞你,你照单全收,你也太不够谦虚了吧!”
之前的溢美之词,并未让女子觉得有什么不妥,倒是这番打趣,教雪舞回风不自觉垂下了眉眼,独自沉吟咀嚼话里的韵味,风中火烛摇曳,同女子绯红的脸庞交相辉映。她也会害羞,只展露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
“你说的吗,你说的都信。”
便是那四目交替的瞬间,女子毫无城府望着男子,皎皎银河拼凑了她瞳孔的晶莹。她的双眼太美丽,闪烁了男子渴盼的眼睛。方才意识,在女子默默付出的背后,那个受她保护的自己是多么渺小。
只为这句,男子匆忙收回了视线,不再探寻那双眼中的奥秘;抿了抿唇角,囫囵得不知如何再言语。方是这样一个女子,不擅长唇枪舌战,吐出的每句连珠妙语,却都恰到好处熨帖了男子心里的每一处褶皱。
已是子夜时分。
摆放在窗前的灯烛,也不觉燃烧了大半,在雪舞回风的搀扶下,两人迈着蹒跚的步子在床畔坐定。生怕枫臣恶少又像上次一样在背后搞些小动作,雪舞回风替他盖好铺盖前还特意再三叮嘱。
“乖乖睡觉,不许乱搞。”
她应该会是位很优秀的母亲,男人在女人眼里,永远是个不会照顾自己的大小孩儿,而枫臣恶少,尤为是个不大听话的大小孩儿。
面前人刚叮嘱完,这个大小孩儿紧接着又拉过雪舞回风准备替他劳顿的手,耷拉下充满孩子气的纯真的脸,再度耍起了小性子。
“如果你肯跟我换位子,让我睡地下,你睡床上,我一定乖。”
他说这番话,更像是受了很大委屈,她却着实为他话里的情意感动。泰然自若地,她的手,覆盖住他的。她会是位很优秀的母亲,正因为如此,对待自己的孩子,她不会溺爱,更不会纵容。
“地板冰寒,会延误你身体复原的。”
她的目光里诉说着焦急,天知道,她是多么希望面前人能快些好起来。很显然,她把这套理论奉为至高无上的教义,教义却失效在枫臣恶少嗤之以鼻的笑里。
“谬论。”
“宁可信其有,你不想身体赶快复原吗?听话。”
她却再次将这套教义,灌输入他的骨子里。
些许面前人焦急的目光让他有些心疼,些许连着这些日子的拖累让他丧失了说话的立场,枫臣恶少终于放下原有的身段,乖乖躺下做个听话的乖宝宝。却又在入定的间隙,恍惚想起了什么,手肘支撑着床榻不忘交代。
“哎。你受到迷烟的影响,也需要好好休息。”
他的目光,仰望着她的,而雪舞回风在面前人的注视下,受宠若惊地点了点头。除了已逝的父母、巫残云,他算是第一个真正关心自己的。枉她总是把枫臣恶少当做少不更事的孩子,却疏忽了怎么照顾自己。
谨遵完吩咐,雪舞回风又打算安置身旁人睡下,这如狼似虎的夜却教卧在床上之人缱绻了睡意,使得他迟迟不肯让身子入定,警铃又在枫臣恶少耳畔响起。
“外头的人都虎视眈眈的,我怕睡着了又有什么事发生。最近这些日子,好像做梦一样。”
他的话语浑浊,似蕴藏了些许无奈;他的面容愁苦,又惶惑在担忧什么,他并不是真的贪生怕死,只是不太确定还有多少未知的因素。如果这果真是场梦,身旁的女子没办法陪他沉沦。
“不是做梦,是真的。”雪舞回风却含沙了眉眼,为他保驾、患难扶持的场景历历浮现在眼前。末了,不忘给身旁人吃了颗定心丸,“我会永远在你身边保护你的。”
“嗯。”
会意地点了点头,枫臣恶少终是放宽了心,去接受周公的洗礼,似是有了面前人的允诺,再大的艰难险阻都不过是细浪沙泥。雪舞回风也终于可以宽限自己,傍着白色纱帐闭上双眸,她说过要保护面前人,便会寸步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