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许是迷烟还没有散尽,雪舞回风头枕上椽木便果真萌生了困意,没有发觉身旁人在她打盹的间隙,侧转了身子,侧躺着的枫臣恶少,就像个纯真无邪的孩子,睁着好奇的眼睛,嘴角划出一弯顽皮的笑,他要看着那个女人入睡,一辈子都嫌不够。
第二天,照例在雪舞回风的搀扶下起了床。
刚站稳身形,枫臣恶少便忙不迭摊开手掌,示意他自己可以,雪舞回风这才大胆教他自己活动开去,却也静候在咫尺。谁知刚舒展了两下筋骨,胸口旧患又隐隐吃痛起来,害得雪舞回风又是担心迎上前去。
“没事吧?”
雪舞回风边交代下去,边已后退着,带着身旁人在案桌旁坐下,手脚仍不停歇替枫臣恶少倒了茶水。虽他嘴上不说,身上伤势康复必定还需要些时日,想到这里,雪舞回风又情难自控深感自责。
“我那天实在太狠了,害你伤成这个样子。”
她是真的抱歉,他却在听到那个女人替他担心,瞬间舒展了眉眼,似乎只要同雪舞回风在一起,即便是下雨天,心情也会如同沐浴在阳光里。
“能死在你手上,我做鬼也值得。”
他还有闲心说着玩笑话,身旁人脸色却明显难看了几分,她好怕,那句话,会果真在哪天当了真,她要杀他的父亲,那时候他们便会是……敌人。
玩笑归玩笑,有个潜藏在他心底的疑团,还等着面前人替他解开。像是那个念头忽然钻入自己脑海般,枫臣恶少放下欲饮下肚的夜光杯,一本正经地问道。
“哎。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爱上我?”只是还未等面前人回答,枫臣恶少又故作潇洒地自问自答起来,“你不说我也猜得到,一定是在我死了以后,你知道我大难不死,不顾一切要从罗刹手上把我救走,更加不顾一切,把我从秦莺莺手上抢走。”
他说的故事很精彩,而雪舞回风在他的大肆渲染下,被描绘得像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魔头,这些雪舞回风都不曾在意,做过的事,她也从不予以否认,她在意的只有那个名字。
“原来你还记得秦莺莺,我以为你已经彻底把她忘了。”
她的气势有些咄咄逼人,枫臣恶少险些有些喘不过气来,这是他犯下的又一个大错,他忘了,雪舞回风也是个女人,会在意、会生气、会吃醋的女人,而他居然,在这个女人面前提到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是啊,我是应该彻底把她忘了。”他的语气参杂了三分气馁,他以为,自己可以做到无愧于心,当对视着雪舞回风的双目,他便料定自己又败了,“你的眼神好像有股魔力,只要你看我一眼,我就觉得我自己……完全无能为力。”
他说的每句话,她都细细听着,无论是真是假。在此一刻的每句话,也许下一刻,都会转变成对自己的有利信息,致敌人于死地的厉害武器。
“如果我对你,真的有这种神奇的魔力,那实在是我最大的幸运,也是你、最大的悲哀。”
当雪舞回风说这番话的时候,嘴角不自觉牵扯了笑意,那双眼睛射出来的寒光,让枫臣恶少有几分害怕,他不愿将那些冷酷无情的字眼,强加在这个女人身上,也许他此生,注定要做情场上的懦夫。
“哼。”是非恩怨,都烟硝在面前人一记自我嘲讽的笑里,只为此刻,他仍然可以天马行空地勾画未来的蓝图,“幸运也好,悲哀也好,都没有关系,我只知道我选定了——我的妻子。”
“妻子?”
她像是未曾听明白般重申了一遍,却也在刹那之间冷冻了眉眼。有生之年,她从不曾想过要当他的妻子,不会有结果的事她不会去期望结果。更何况,那两个字还牵扯到那个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她。
“你曾经也认定,秦莺莺是你的妻子。”
她的话,化成锥心利剑,刺痛了自己,也刺痛了身边的人。只为这句,枫臣恶少知道自己又犯了致命的错误,原来她始终不曾放下。女人的心其实很小很小,小到只能容纳一个人、一颗心,无论是冷若冰霜的、还是热情如火的。
“是啊,还几乎跟她拜堂成亲。”
他回答得像只斗败的公鸡,目光迷失在阴霾的时光。同雪舞回风相处的日子里,他好像越来越不懂得怎么说话,越来越不知道如何去讨那个女人欢心,雪舞回风了解他的一切,这是他此生都无法逃避的。
相较于此刻的消沉,雪舞回风起身离开了案桌,朝着门窗边走去,不愿再听他继续说下去。女人其实是很矛盾的动物,一方面千方百计想要了解男人的过去,一方面又想方设法不去计较男人的过去,到头来苦了的还是自己。
“男人总是三心两意、见异思迁。”
她说这番话,一棒子打翻一船人,更像是个阅尽世事、资历颇深的老者。纵观世间男子,大多天下乌鸦一般黑,又有几个会是真正出淤泥而不染、一生一世一双人?果真还会有个例外,那也只会是、她的父亲。
雪舞回风的盖棺定论,身后人没有想过辩解,只是这场冷战让他略感疲惫。不想再围绕这个话题苦苦纠缠,枫臣恶少只急于将自己的想法摊开。
“我一直渴望有一个温暖的家。我庆幸,没有同秦莺莺成亲,因为你才是我理想的妻子。”
他叙说着,起身走到雪舞回风身边,并不曾奢想得到那个女人宽恕,也不想编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加以隐瞒,有些事发生了,便没办法再改变,重要的是,他们还彼此珍惜,共同构造属于他们未来的家。
感情本来便无所谓对错,当你爱上一个人,你是真的爱,没办法假装不爱;同样,当你不爱那个人,你是真的不爱,也没办法假装再爱。只是有些人,对有些事,要做到放下又谈何容易?
“一切都是借口。如果真的爱得深,就算秦莺莺脾气再大,你也会甘之如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