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屋外,是一个母亲孤独的守望,什么东西失去了便再也不会回来,古丽热娜徐徐蹲下身子,她需要一个人静静地好好想一想,这是属于自己女儿和另一个人的幸福,而她,只是充当了两个人“幸福”的旁观者和见证者……
小雪舞回风没有跟古丽热娜回去,病情也渐渐有了起色,古丽热娜最终回到了之前的那个“家”,她的幸福别人抢不走,不是她的终归也夺不去。
雪落轩辕答应自己的女儿,今后不再杀人,他要信守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承诺。
二人找了处僻静的地方,雪落轩辕扛着锄头在树下刨了个坑,便打算埋了剑,小雪舞回风举着剑在旁边守候着父亲。
“好了,你把它放下去吧。”
雪落轩辕转过身,不忍看剑的光芒为黄土所掩埋,毕竟跟随了自己这么多年,就有如自己的亲生儿女一般,今日果真要弃它而去,心下终归是有些不舍。
“剑是你的,你自己来。”
小雪舞回风乖巧地将剑举到父亲面前。
没有想过女儿会把剑交给自己,迟疑了片刻,雪落轩辕从女儿手中接过,却没有立即埋入土里,而是一圈又一圈将捆绑剑的麻绳绕开,对于一个剑客,剑便是他的生命,只是现在,他有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人——他的女儿。
拔出剑,目光在剑身上流连,昔日杀敌与之并肩作战场景历历在目。
“它真的是一把天下无双的绝世好剑。”
称赞自雪落轩辕的眼底流露,再多的溢美之词,也抵不过男子流光一瞥,也会黯淡了光彩,这个男子,奉剑为一生的知己,高处不胜寒,爱上了这个男人,便是注定……爱上了一世的孤独。
是身为一个妻子的悲哀,也是身为一名剑客的……
“你舍不得?”
小雪舞回风着了急,她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不愿意再看到自己的父亲杀人,他只想自己的父亲平平安安地活着,自己能够待在父亲的身边,那样她便会心满意足。
“怎么会?爹答应过你,以后再也不杀人,就算、就算它是把再好的剑,如今也只不过形同废铁。”
听着父亲这样说,小雪舞回风总算放宽了心,即便知道父亲远没有表面上轻松,这样说只是想安慰自己,她只要自己的父亲平平安安,别无他求……
将麻绳又一圈一圈绕回,割断了不舍,雪落轩辕屈下身,将剑放入了坑中,小雪舞回风连忙蹲下身推旁边的黄土,生怕倘若自己的父亲反了悔……
薄凉的夜,却因为一对冰释前嫌的父女,而变得不那么寒冷。小雪舞回风同父亲烧了篝火,身上没有再多的银两,父女俩自力更生,烤了些番薯来填饱肚子。
接过父亲递过来的番薯,小雪舞回风脸上漾开了幸福的笑容,这样的笑容,曾经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现在这张脸上,好想一直保持着,只要能够天天待在自己父亲身边,小雪舞回风相信,她会的。
“身体还没好,别吃撑了。”
平淡如水的话语,却因一个不善表达的父亲,而注入了脉脉温情。雪落轩辕移开视线,盯着手心翻滚的番薯,避开不看女儿的眼睛,不想让女儿知道自己是在关心。
“我没事了。”
小雪舞回风嘟着唇,思忖了一会儿,见父亲还是不相信的样子,方执起父亲的手搭上自己的额头。
“真的没事了,不信你摸一下,一点儿烧都没有。”
父亲宽大的手掌就停留在自己的额心,小雪舞回风只是微笑着,一双清亮的眸子看着自己的父亲,炯炯有神,似是一辈子都看不够似的,能像这个样子,跟父亲撒娇,都会让她好贪恋,幸福的味道……
“病好了,我们就马上上路。”
雪落轩辕交代着,不希望再节外生枝。
“上路?马上?”
小雪舞回风脸上露出几分诧异,她想过要走,但没想过会这么快,她还等着去见一个人,那个人答应会在她走之前再来见上她最后一面。
“晚上总比白天安全,怎么,有问题吗?”
小雪舞回风有一点点沮丧,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父亲,这是能令她高兴的事儿,父亲听了,也会跟着自己高兴吧,这样想着,嘴顺溜道了出来……
“娘昨天走的时候说了,让我务必等她回来,她好想好想再抱我一趟,也是……最后一趟。”
小雪舞回风的神情又哀伤了起来,深深地低下了头。
两岁的时候,母亲便已经离自己而去,从来便不知道自己还有个母亲,更加不知道母亲长什么样子,如果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病……
“她骗你的……她不会再回来了。”
雪落轩辕有口无心说道,他无意去打消女儿的积极性,却也不愿女儿抱着一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梦抱残守缺。
十年了,那个女人离开自己整整十年了,他们做夫妻又何止仅仅是十年的春秋?二十多年的夫妻恩情,那个女人都可以一并抹去,还有什么能够真正挽留住一颗已逝的心?
希望越大,失望也就会越大,他不希望女儿用无尽的等待,换来更大的失望。
“怎么会?娘她不会说谎的……”
小雪舞回风急了,她是娘亲的女儿,天下间任何一个母亲怎么会欺骗自己的女儿?
娘亲疼她、照顾她、抱她、唱歌给她听,这些都不是假的,都真真切切的发生过,怎能因父亲的一句“娘亲是在骗自己”而一笔抹杀掉?她不相信,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
雪落轩辕却不再说话,起身向丛林更隐秘处走去,整个丛林都似笼罩在散漫的烟雾中,篝火窜烧出赤红的火星子,如扭动着身姿跳着妖冶舞蹈的红衣少女,夜色被火光染红,装点上静谧的色彩,多少陈年往事一并勾上心头。
“你娘最擅长的就是说谎,我当年……就是听了她那些谎言,才会娶了她。女人……都爱说些甜甜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