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视线,雪舞回风交付了银子,什么也不说,若无其事,从枫臣恶少身边款款走了出去。未曾在意,从起身至离开,直至背影消褪,有道目光,一直正大光明、注视着自己……
对于眼前之人,枫臣恶少只是觉得似曾相识,要论何时何地,又道不上个所以然来。若不是赵二愣的好心打断,枫臣恶少很有可能,还会挖空心思陷下去。
“怎么了?”
“这姑娘好像在哪见过。”
枫臣恶少心不在焉答道,话是对赵二愣说的,可目光,始终是追随着已去之人的背影。
“恶少,一个秦大小姐已经够你受用了,你还来?”
说话的是张不济,此番调侃,枫臣恶少却并未在意,一直沉浸在思绪中,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豁然开朗。
“哦!寒冰潭!”
说完,枫臣恶少拔腿便跑了出去,留下莫名其妙的两人,相互对望了眼,也不明就里追了上去。
在街上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枫臣恶少这才无可奈何,双手抱臂,目光定定地注视着一个方向。那个女子最后消失的方向。盈盈的,几许失落,淤积上胸口。
“怎么了?”
看到枫臣恶少这么紧张,张不济也不敢懈怠。
“我见过那个姑娘,我来穆隆城之前,在江南见过她。”
仍然心不在焉答着话,可枫臣恶少,就是不肯将目光收回,下意识的,抱有某种侥幸,说不定下一秒,那个女子便会再次出现在他的视野。
甚至他自己都不清楚,追上那个姑娘要做什么。
“见过又能怎么样?你认识她?”
这次换赵二愣觉得他不可理喻,得到的,却是更加不可理喻的回答。
“不认识。”
“那你紧张兮兮干什么?”
“因为之前见她的时候,我以为她不是人,是……幽灵。我以为她是女鬼……”
此番诉说,都为躲在门廊之后的人,听得真真切切,眉目深深深几许?分不清,脸上的变化,是为两人有这样的初见而愧疚,还是对枫臣恶少所陈述事实的默允。
而自枫臣恶少脸庞流露的,不是玩世不恭,更不是畏惧,反而是,一种敬畏,不参杂任何亵渎色彩的敬畏,只有共同经历过的人才会明了,便是这般不由自主,陷入怅惘,无法自拔……
大街上,枫臣恶少三人踪迹已虚无缥缈。
门廊后,当纠缠之人离开,雪舞回风不得不承认,心底升腾的,不是泄了口气,反而是怅惘?太专注,以致于没有察觉到,正朝自己靠近的、零碎的脚步……
“姐姐,这封信是给你的。”
是个走路仿若不倒翁的小妹妹。
小妹妹的声音,如同冰糖葫芦一样甜美,可雪舞回风回头的间隙,还是受了惊吓,如果刚才不是个娃娃,而是企图偷袭的敌人,那么自己不死、也会重伤。
拾了眼掬起的信,雪舞回风将信接过,上面只书了三个大字,读信之人当下心领神会,显然,只有抵达了所指的地点,才能知道下一步指示。
走了几里路,雪舞回风方抵达目的地。龍王廟。确定无误,方谨慎走入庙内,这庙宇虽早已废弃,四面也结满了蜘蛛网,擅入之人仍不敢掉以轻心,恐防会有埋伏。
踱了几步,确定四下无人,才放心大胆朝祭坛边走去,一个类似信封的锦盒闯入视线。
“这个月十五,富贵庄园。后天……”
读信之人低低呢喃,又是一个时间,一个地点,不走到最后一步,断然不会透露要杀之人是谁。任其心思再怎么缜密,也万般不会想到,如此周全的布局,又怎么可能,仅仅是一个盐帮老大所能掌控的?
指定的日子如期而至。
这日,富贵庄园,也是热闹非凡,为了撑场面,庄主秦天霸还特意请来杂耍班子,表面上是替自己贺寿,实际上,谁不知道,是为了讨好新上任的——监司大人?
恰逢白天,庄园里,众人都为杂耍班子所吸引,没有谁注意到,人群里多了一个小混混——枫臣恶少,不同的是,今日身边还多了一位如花美眷?
这女子倒也生得标致,两鬓云发盘起,在脑后梳成一个田螺髻,金丝线裹在上面,垂落成穗帘,浑身上下都金光灿灿,而且大庭广众下,毫不避讳缠着枫臣恶少的胳膊。
从衣着到举止,无不透露出一个讯息。她想做的事,看谁能把她怎么样?这位骄纵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今时今日的秦大小姐——秦莺莺。
两人手挽手,有说有笑,走下台阶。
“好——”
人群里又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这边,一个小姑娘下腰,用足尖支起旋转的手绢,那边,一个大汉用头顶起个小孩儿,两个人手脚转铁圈,旁边,还有位大姑娘手拿数十根铁锨子转碗碟,应有尽有,精彩纷呈。
对面人群里穿梭过一道雪影。
雪舞回风是借着贺寿名义,堂而皇之混入富贵庄园,任务安排在今天晚上动手。
只一眼,枫臣恶少又按捺不住了,他又何曾同哪个女子,有着这样的心意相通?似乎无论雪舞回风走到哪里,他都能第一时间辨认。
“你怎么了?”
此时的枫臣恶少,好比陷在泥潭里的破车,任秦莺莺怎么拉,也拉不动。秦莺莺在说什么,枫臣恶少也置若罔闻,撇下身旁之人,自顾自朝着画面最后定格的方向走去。
也不知怎么了,好比每次那个女子出现,他就会魂不守舍,身体不受自己控制,她走到哪里,自己便会不由自主追随。那个女子身上,有股令他难以抗拒的……魔力?
好比一条穿梭在云端里的飞龙,枫臣恶少推开这位大叔,又挤开那位大婶,秦莺莺也在后面翘首眼巴巴盯着,生怕自己的如意郎君走丢了。
“喂,你在找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