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趟我在水里放了些小玩意儿,还可以吗?”
“可以。”
只是懵懂地点头应承,又垂下,不让询问之人看出她的痛苦,这便是雪舞回风,再苦也不会说苦,不到万不得已,便会一如既往支撑下去。
“你的内力和枫臣秀一还差得很远,要想打败他,你就得多吃这些苦。”
“姐姐早就知道,我不是枫臣秀一的对手,是不是?”
思忖了片刻,巫残云还是决定吐露实情,即便实情尖锐如刀子。她必须让雪舞回风清楚得认识到,自己同枫臣秀一的差距。
“是。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要想知道,他飞镖绝技的精髓之所在,就得冒这个险,我也是想让你,亲眼见识一下‘红叶飞镖’的威力,想让你知道,要打败他,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看清他的手法了没有?”
说到这个,雪舞回风自觉有所懈怠,愧对巫残云的器重,眉眼间流露出几分挫败感。
“看到是看到,但是太难捉摸了,它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快,简直是匪夷所思,事实上,他要杀我是易如反掌,姐姐早就知道,她不会杀我。”
说得没错,这些都早已在巫残云的算计之中。只是雪舞回风现在才看透,未免有些迟钝。对于她的疑惑,巫残云自有番托辞。
“枫臣秀一,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杀你一个无名小卒,对他没有好处,他很重视别人对他的看法,所以他装好人,他希望赢取别人的掌声,他总是以为自己高高在上。”
巫残云还在自顾自说着,一副很了解枫臣秀一的气派,恨意丛生。
没有发现,寒潭之人,眼神已四射出无措,视线业已混乱,所有征兆,只透露出一个信息。她已经扛不住了。巫残云在说些什么,都已不再是雪舞回风所关注的,她只是努力克制着。
早在之前,额上已渗出了汗珠,只是因为同巫残云说话,暂时分解了雪舞回风的注意力。
实在是熬不住了!拖着沉重的身体,雪舞回风从寒潭里缓缓走了出来,迎来的,却是巫残云异常严厉的目光,以及,恍若从地窖里发出的冰冷的苛责。
“你干嘛?”
“不行,我实在是熬不住了!我真的熬不住了……”
雪舞回风苦苦哀求,如同被雨水打湿了翅膀的蝴蝶,一蹶不振,只是这次的柔弱,并没有换来巫残云的心软。
“小小的苦楚你都忍受不了,你怎么和枫臣秀一斗?你怎么替你爹报仇?”
不由分说,已封住了雪舞回风的两处穴位,将她再次推入寒潭,纵然眼前之人恨她、怨她,巫残云还是不后悔这么做,她所做的,都是为了这个人好。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雪舞回风浸泡在寒潭里,忍受着忽冷忽热的侵袭,巫残云一直守候在岸边,想要清修,丛林里忽而传来野兽四下活动的“飒飒”声,搅了她的安宁。
“这些畜牲真讨厌,轩辕借我一用,我马上回来!”
可能雪舞回风自己都不明白,这一切,难道是上天的安排?巫残云短暂的离开,与枫臣恶少短暂的重逢,留下属于他们两人记忆里,永生不可磨灭的瞬间……
山坡另一面,枫臣恶少还想入梦,刚才还野兽横行,吵得他睡不着觉,一下子四面又忽然安静了下来,想到白天上山砍柴的樵夫,告诉他这里有“女鬼”的说法,他又索性坐不住了。
“嗷——”
一声哀嚎,教枫臣恶少戒备了起来。
不再迟疑,循着声音的方向,迅速钻入了丛林里,枫臣恶少一面跑,一面看,奇怪的是,一个动物的影子都没有。难道真的有鬼?
不知是不是受到老天的指引,稀里糊涂地,枫臣恶少恰巧来到雪舞回风之前所在的地方,还在岸边发现了狐裘雪衣,凭着行走江湖多年的阅历,当然清楚那是女人的衣服,问题是这里怎么会多出女人的衣服?
越想越不对劲,枫臣恶少踉跄着后退,篝火还没有熄灭,证明这里刚才有人,猛一抬头……
便是在那一刻,仅仅是那一刻。
视线忘了怎么去挪移,唇齿忘了怎么去闭合。
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如果枫臣恶少能看到,他也无法确定,当目光触及寒潭之人刹那,还是会,管不住自己的眼睛,抑制不住,对眼前人的惊叹、着迷。
说不清,亦道不明。便是这般,无可救药地陷下去……
也许,仅仅是寒潭之人那怨怜的眼神,那看不出喜怒的眸子,在这星光洒落的潭面,柔弱中带着坚强的神情,一点点、一滴滴,将他的目光吸引,俘虏了那颗毫无防备的心。
只是那样忘我地注视着,没有亵渎,恍若看到尘世间最美好的圣物,这种心灵上的震撼,是任何女子从来不曾给予过的,今后也断然不会再有……
从震撼中拔出,枫臣恶少翻了个筋斗,踏过水面,搅乱了,一潭银辉。
那刻乘着风的男子,仿若在海上航行的孤帆,眼神的专注,只传递着一个信念,不让眼中人再受折磨,只传达出一个讯息,视线里唯独一个你。
搅乱的,何止是一潭银辉?随之荡漾的,是银辉映照下,那颗本不该惹尘埃的心。
不再是平静无波,雪舞回风看向朝自己航来之人,是他吗?果真是他吗?期待、害怕、紧张,更多复杂的心绪来不及表露在脸上,身体,已被移向自己之人捞出了水面。
下一秒,自己倚身在磐石上,枕在那个人的臂弯,而那个人的手小心翼翼包裹在自己脑后,呵护备至,自己不曾交付什么,只是默默承担下,那个人为自己所做的一切。
视线与视线的交汇,鼻尖与鼻尖的距离,仅仅凭借呼吸、脉搏的频率,感受着彼此的存在,从未有过的生命共同体意识,交织盘旋在雪舞回风的脑际,这种感觉……很微妙。
这不是一见钟情,而是一种宿命的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