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飞镖没有虚发。”
“胡说!你明明没有伤到回风,怎么还狡辩?如果你的飞镖没有虚发,那回风不死也会重伤,还能生翘翘站在这?”
一口回驳,巫残云失了平时的稳重,反倒教人轻而易举看出,泄了底牌的人是自己。
“那是因为杀伤她,不是我的目的,我的目的是这个。”
顺着枫臣秀一所指,众人这才注意到,插入竹篙上的红叶飞镖上多了点什么。只一眼,巫残云闭了口,自惭形秽,与此同时,雪舞回风目露惊恐,手抚上耳垂,没有看错,那耳环,果真是自己的……
怎么可能?红叶飞镖发出的目的,不是杀伤雪舞回风,而是取走雪舞回风——耳上的饰物!
败兵之将,还有什么颜面留在这里,这份耻辱她会永生铭记!这场“竹林之战”,随着雪舞回风的转身,以失败画下句点,巫残云也草草追上她的脚步。
“站住——”
这下,反倒是枫臣秀一要追究她的责任。
“你答应过的,若是输了,就会放人!”
“他们就在五里外的侯王庙,我没伤一人,要放,你自己去放!”
不想再多留片刻,多留,只会提醒,她今日的耻辱。
“雪姑娘——”
“还想怎样?”
出头的是巫残云,雪舞回风却始终不曾转身,不想在仇人面前,显现自己丧家之犬的模样,更不想看到,枫臣秀一更为得意忘形的嘴脸。
“雪姑娘,你今天能全身而退,是你走运。不过运气这东西,是最不可靠的东西,江湖凶险,并不适合女子,好好找个婆家,别再在江湖上乱闯了!”
枫臣秀一本是好意,然而没有相准立场、挑对时间,雪舞回风方才败在他手下,这些好心规劝此刻听来,只会化作万千嘲讽,无孔不入,刺得她体无完肤。
“我天生注定,不是那种结婚生子,供男人玩乐,做男人附庸的女子,我不但会继续行走江湖,而且终有一天,会叫你、败在我手上!”
竹林,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雪舞回风的话还缭绕在竹林上空,久久不能平静的,是枫臣秀一的心……
明月照湖面,雪舞回风一个人坐在岸边,思绪,尚未从竹林交手过渡,恨自己太不争气,不远处,巫残云煎了药,用以提升内力之用,这似乎已成了长年累月的习惯。方方面面,为雪舞回风考虑。
今晚,他们便要在这山上,过夜。
将药碗端至雪舞回风面前,雪舞回风只吐出一个字。
“烫。”
“信我,不烫。”
没有迟疑,接过药碗,渡入唇边,只因为那个人是她姐姐,只因为那个人说让她相信。
巫残云脸上,难得看到没有杂质的笑,而这,只为一个人。是因为在意之人的相信么?什么时候,看着眼前人喝下自己嘱咐的东西,也会觉得是种莫大的满足?
眼前之人,早已不是那个需要人安慰的小女孩儿。什么东西,在两人之间,悄悄发生位移……
“怎样?”
紧张表面,覆盖的是巫残云的关心。
“果真不烫。”
冷漠背后,雪舞回风难得绽出恬静若月光的笑容。
两个人,静静坐着,篝火映红了她们的脸。今夜,注定无眠……
而此时,山坡另一面,同样篝火丛生。
一个二十多岁的流浪汉整理好铺盖,拿个布袋当枕头,料理了下上面的尘土,便草草赴周公的约会,细看之下,怎的好生眼熟?除了昔日血气方刚全无,多了几分成熟稳重以外,身上的吊儿郎当,俨然同另一个人……
夜太漫长,凝结成了霜。
闭上双目,雪舞回风眉翼渗透出坚忍,明白药力开始生效,这次的药,似乎与往常……有所不同。察觉出不对劲,巫残云径自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
“觉得怎么样?”
“热、很热。”
回过头,雪舞回风眼神流露出苦恼,热量无法散发,俨然给她造成了麻烦。
“那,把衣服脱了吧。”
一时情急,巫残云捂上关切之人的披风,与此同时,条件反射般,雪舞回风搭上抓住自己衣襟的手,阻止进一步举动,不明白自己介意些什么。
这么多年的相处,也许她已经察觉出什么,巫残云对她的感情,不那么单纯;也许什么都没有察觉,仅仅出于自身的敏感,不喜欢被别人触碰。
月夜下,雪舞回风的目光,流泻出芳华,无法言明的乞求与抱歉,她已经不再是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儿,不能不有所避讳,只希望,巫残云能够懂。
“姐姐又不是男人,你怕什么?”
话一出口,反是巫残云不明就里垂了眉眼,脸上的潮红,分不清是火光映照,还是,有其他的缘故。人,不是磁铁,两性的吸引,不可能遵从同性相斥的原理。
也许,是想从尴尬的局面中脱身,也许,是为了那柔弱中带伤的眼眸,巫残云做出了让步。
“那,好吧,你自己来吧。”
雪舞回风不愿意做的事,她断然不会勉强,走远了些,巫残云面朝寒潭,甩手扔入一粒药丸,顿时,像被施了魔法一般,潭面蒸腾出浑白若珍珠的水泡。
待会儿,雪舞回风便要在这寒潭中浸泡,让药性慢慢浸入她的体内。
指尖抚上狐裘雪衣,便是那翩然旋身,百炼钢带出绕指柔的曲线,雪衣漫天飞舞,那刻的伊人,宛若西伯利亚寒流中,一只破茧而出振翅欲飞的化蝶,六宫粉黛无颜色。
姗姗来迟,雪舞回风走近潭边,药效已扩散至整个潭面,不再迟疑,纵身跳入。只是刚下去,痛苦已霸占了面容,但还是咬牙忍住了。
这一切,都没能逃过岸上人的双眼。只是巫残云的神情,没有关切,反而优哉悠哉,她不能够心慈手软,要想帮雪舞回风复仇,就必须让她经受这些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