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父亲转身离开,她没有跟上,终于明白,自己真正失去了父亲,是她的自私、她的任性,划清了最后的界限,将父女亲情推向了零界点。
当父亲回头,她不敢靠近,伴随她屹立在风中的,唯有抽泣、反省。直至……父亲向自己扬手,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拦阻她的脚步,无需再多的抱歉与宽容,小雪舞回风奔入父亲的怀抱。
“爹,岭州断桥这一战,爹只许生、不许死,只许胜、不许败!”
小雪舞回风努力告诫自己,不许哭,不可以哭,那样,不配做爹的女儿。还是有滴泪,不受控制,从眼眶脱落。
要下多大的决心,才让女儿说服自己?才让女儿做出这番决定?雪落轩辕无法衡量,能交付的,只是颤颤的点头,算做对女儿的答应……
赴约之前,雪落轩辕将女儿托付给好友巫青山,待决战之后,便回来接她。有谁料知,此去经年,便是永诀了。雪落轩辕自视,一生不曾对不起任何人,却惟独对自己女儿,两次承诺,两次他都违约了……
竹林深处,马儿迍迍地巡,泥壤飞溅,马背上的女子,一袭黑衣,眸光中闪烁不定,一丝残忍、一许精明,穿梭在这翠绿掩映中,宛若经狂风暴雨洗礼的铿锵玫瑰,佳人渐隐,泥道上,徒留一长串马蹄印,气势如虹。
马儿引吭嘶鸣,在一座大宅门前停下。
女子下马,取下行囊,举手投足,无不凸显干净利落,也顾不得拴好马匹,直接推门而入。烈日当空,长照在宅门牌匾上“菊軒”二字,这“菊軒”的主人,方是——巫青山。
无需人指引,女子穿过前庭,倒也轻车熟路,只不过这宅子虽大,却无什家丁,在女子看来,亦无需讶异,世人皆知,巫青山好赌成性,“菊軒”都予以抵押,又哪有闲钱养活那些下人?
刚步入屋内,女子叫了声“三哥”,此人,方是巫青山的胞妹——巫残云。放下行囊,巫残云连口气都未歇,不想迎来的不是嘘寒问暖,反倒是巫青山的一通责难。
“我不是叫你马上来吗?你怎么来这么晚啊?”
等巫残云来的这段时间,巫青山一直在屋内徘徊,早已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巫残云听完,倒也不怒,只嘴上仍不忘辩驳几句。
“我一接到你的急件,马上就来了,我又不懂得飞。是她吗?”
没工夫耍嘴皮子,巫残云一眼圈住了床榻上躺着的小姑娘,径自走向床边,信笺上说,要自己火速来救人,看其病得不轻,定是此人无疑!
床榻上的小姑娘,便是小雪舞回风,父亲走后,小雪舞回风日夜苦等,等着父亲回来接自己,等来的,却是父亲惨死在枫臣秀一飞镖之下的噩耗,至此,一病不起……
救人如救火,巫残云坐上床沿,立马将手探上小雪舞回风的额头。论医术,其外公曾担纲御医,巫残云自小跟随习得,如今更是青出于蓝。
“像火一样烫。”
望了眼巫青山,继而,又毫不迟疑揭开衾被,替小雪舞回风把脉,观望气色。巫青山不通医理,只能干杵在一边,焦急地看向巫残云,从她脸上,获悉小雪舞回风病情怎么样。
“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难色自巫残云面相流露,大有嗔怪之意,大人都是怎么照顾的?
“她受了很大的刺激。”
巫青山这下,反倒像个恪守本分的下人,对巫残云是毕恭毕敬,问什么便答什么。眼下,只要能医好小雪舞回风,就是反过来,要他叫巫残云姐姐都不成问题!
床榻上,从巫残云搁上手腕起,小雪舞回风便越发焦躁不安,唇几度开合,摸索着……唤不出那个名字。
“爹,爹,你答应过我,你答应过我,会回来的,会回来的,你骗人!你骗人!”
小雪舞回风忽然喊了出来,身体不安地躁动着,想要摆脱衾被对她的束缚。
见状,巫青山忙坐上榻前,按住小雪舞回风两边的被子,迫使不让她乱动,边用衣袖替她擦去汗,边尝试着去唤醒她,可是任其怎么唤,小雪舞回风始终没有办法……睁开眼。
一旁,巫残云实在不忍心看下去,不清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另一面,自己这个哥哥向来玩世不恭,如今怎么对一个小女孩上心起来?心中自有番考量。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巫青山方一脸正色望向巫残云,两道目光加以逼视,不止命令,更多的是责任。
“你一定要把她医好。”
这个是自然,但在此之前,巫残云必须搞清楚一件事。
“三哥,这是你从哪儿……惹回来的风流债?”
嘴上不饶人,眉眼飞扬,巫残云已快速瞥过榻上之人,仿若玉面横生的狐狸,令人捉摸不透。
由于驻颜有术,巫残云表面上,似个二十来岁的貌美姑娘,但独有那双眼睛,精于世故,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其苍老的心境。
“你胡说什么啊!”
巫青山是真的发了怒,但在巫残云看来,反而衍生为,是急于为自己犯了错而开脱。一双媚眼仍止不住游离,盯得人心里直发毛,只需一眼,便能洞穿人的心思。
“别装蒜了!看你对她那么关心,你同她的关系一定非比寻常。你自己不是说……红颜祸水,只可远观、不可造次的么?”
巫残云还在添油加醋,对这个哥哥表里不一横加讽刺,也不管,听的人早已脸色铁青。要说这番话,倒不是无风起浪,巫青山虽已过而立之年,但平生,从未染指过女人。
“你瞎说些什么啊!”
还欲打断,但每次话到嘴边,巫青山又不得不咽下去,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任由这个妹妹,继续编播她的歪理。
“怎么?突然失节,搞出个私生女来了?”
“她不是我巫青山的女儿!”
就在二人争执不下之际,躺在床榻上的小雪舞回风,半梦半醒间,好似听到了二人的对话,迷迷糊糊接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