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告诉她到底应该怎么做?她到底应不应该要这个孩子?如果这个孩子的出世,带给她的只会是无休止的痛苦?那么在端着药碗的这一刻,那个女人脸上的愁苦又是为那般?那个女人闪烁不定的眉眼又代表了什么?
没有立刻一饮而尽,雪舞回风端着药碗径自走过巫残云身边。也许是尚未泯灭的良知在呼唤着身后那个黑衣女子,巫残云没有过分逼迫面前人,而是目送着端着药碗之人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给了她充分的考虑时间,她知道,要雪舞回风作出这样的决定并不太容易。
双手端着药碗,雪舞回风一步一步走着,小心谨慎着药碗里的每一滴药会洒落了出来,当她踱着步子的时候,也许那个女人的内心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也许那个女人早已做好了最后的抉择。
船身仍然剧烈地摇晃着,伴随摇曳出像是什么东西断裂的嘎吱声。而身后,紧盯着雪舞回风动作的那双眼睛,也是一刻都不曾松懈,巫残云要亲眼看到雪舞回风把药喝下去,只有这样,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终结。
当那个女人迈出最后一步,门帘被掀开,“哗”的一声,碗里的药也随着手腕的带动泼向了湖面,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想不到最后,她还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那是她的孩子啊!那是她同自己最爱的男人的孩子!叫她怎么忍心,下得了手?
随着那碗药的泼出,身后之人也紧接着飞速疾跑踩踏上了台阶。
“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巫残云情绪激动地咆哮了起来,而无论此时的她是怎样跺脚、叹气,无可奈何而又怒其不争,那个女人只是保持惯有的冷若冰霜,后悔?她会吗?后悔同那个男人的邂逅?还是后悔这个新生命的预约?无论如何,这是她的抉择,即便是后悔了,这条路也是她选择的,不是吗?
踏上中原以后,两人便就近找了家客栈投宿。从走进那个房间开始,雪舞回风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什么话也不说,一个人站在窗户前面发呆,也许她在思念着异地的那个男人,也许她还在考虑着肚里慢慢成形的小家伙,也许占据她思维的是别的什么,总而言之,令她放松了对某个人的戒备。
日头爬上屋顶正上空的时候,巫残云亲自从楼下端来了饭菜,料理好了食物摆放位置后,目光锁定在了伫立在窗子边失神之人。是该让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了。
“回风,吃饭了!回风——”
巫残云试着叫了两遍,那个女人才回过了神。缓缓侧过脸,雪舞回风这才注意到身后人在殷切地呼唤她,意识到自己不该将心遗落在不知名的地方,那个女人又深感抱歉低下了头,待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才徐徐转过身子,一步步机械地来到了饭桌前。
饭桌前,巫残云已经替那个女人盛好了饭,将装饭的大瓷碗搁置在桌角边,看着雪舞回风在自己身旁坐下后,才紧跟着从容地入了座,刚开动筷子,巫残云便夹了少量腐竹,放入雪舞回风碗里。
“多吃点,小心身体——”
那个人夹菜的时候,对雪舞回风笑了,很是晶莹剔透的笑,雪舞回风却没有注意到,她更加没有想过,那层关心的糖衣后面包裹的是什么,也许是——致命、毒药。
那个女人只是毫无城府地,将巫残云夹过来的东西照单全收含入了嘴里,入口的是什么东西,东西是什么味道,她也不曾真正意义上品尝过,也许她已经太累了,累得没有时间去对最亲近的人加以防备,也许对另一个人的思念已占据了她太多空间,她只是一口一口嚼着。
而坐在雪舞回风旁边的刽子手,无可否认,她实在是太擅长掩饰自己,当看到雪舞回风将致命毒药夹入口中,她竟然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事情都与她无关,继续一个人细细品味着佳肴,她在等待着,药物的催发,她这个,杀人凶手!
当雪舞回风发现这一切的时候,自己碗里的腐竹已经所剩无几了,她的眉心没办法舒展,她以为只是身体有些不舒服,她想要让自己撑下去,而巫残云知道,是药效开始发作了,自己的计划也已经崭露了头角。
那个妇人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冷眼旁观着雪舞回风连将饭送入嘴里的动作都太过勉强,扑到在了桌面上,而这个刽子手给予的,只是冷嘲热讽的一笑,有什么可笑的?笑终于去掉了这块心头大患?还是笑她自己的无知?这个,冷酷无情的杀人、凶手。
怎么会?怎么会这个样子?雪舞回风端着碗的手背全都支撑在了桌面上,可即便那样,也无法减轻雪舞回风身体的痛处,她马上清醒的意识到那是什么——那个姐姐在菜里下了打胎药。她的孩子……
倾下了身子,强烈的使命感促使那个女人按住腹部,作出了下一个动作。她要将胃里的东西全都吐出来。她想要那个孩子,无论如何她都必须保住那个孩子。没有谁,可以剥夺她做母亲的权利!任何人都不可以在一个母亲不知情的情况下,做她孩子生命的独裁者,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可以没有这个孩子……
而雪舞回风此刻所作的一切,在那个妇人眼里都不过是垂死挣扎。没有用的,没有用的,那个胎儿已经保不住了,她替雪舞回风甩开了包袱,这样子那个女人是不是应该感谢她?她真的是个很好的,姐姐?
直至此刻,雪舞回风才看清楚了巫残云的真面目,那个狠毒的女人!当那个女人不可饶恕地瞠视着巫残云,她的双目燃烧着恨意,而那个姐姐居然能够进食得如此心安理得?到底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腹中疼痛一遍又一遍煎熬着,那些冷嘲热讽的画面也不断在脑海重现,迫使着雪舞回风丧失理智,不顾一切将所有怨气都发泄在了桌子上,面前摆放着的食物全部被掀翻,只听到碗碟摔碎地面的声音。而静坐着的那个杀人凶手,仍旧泰然自若地将最后一口饭含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