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每一个画面都在散播着那种不可能的信息?到底怎么做,意志才能不至于沦陷?到底怎么做,信念才能不被那些该死的信息击垮?不会的,不会的,不会是那个样子,那个女人不可能离开他。
是不是在心底说了三遍,自己也以为是那个样子?为什么到最后他还是被击垮了?彻底被彻底击垮了?他的双膝倒在了那片雏菊园前,那个女人还是没有出现,没有了,没有了那个女人,那个男人的心,也被更大的恐慌牢牢占据着。
“自从我爹死后,我就没有家了。谢谢你让我重拾对家的感觉,让我知道,什么叫做幸福。和你在一起的这几个月里,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就好像做梦一样,只可惜,梦总有一天会醒。”
“你想到哪儿去了?我跟你是实实在在在一起,不是做梦。我会爱你一生一世,我会让你永远开心快乐!我会让你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抱紧我。就像最后一次抱我那样抱紧我。”
“傻瓜——”
是这个样子的吗?那个时候就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
当他的双脚,踏入最后一块写满他们回忆的领域——他们曾经一起做祷告的寺庙前那块空地,那个男人再也找不到任何借口,让自己站在不愿相信的那一边。那个女人走了,那个女人就这样离开了他,他也真正读懂了,“缘分已尽,一别永诀”这句话的真谛。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怎么会这样?回风——”
即便是这样,还是一心想要将那个女人寻回的那个男人是个傻瓜,那个男人真的是个傻瓜,难道你还不明白吗?那个女人已经不要你了!那个女人已经不要你了!一个女人如果决心离开一个男人,那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不爱你了!雪舞回风不再爱你了!
“回风、回风,回风——”
他不明白,那个男人只是站在悬崖峭壁上,面对无边无垠的大海,呼唤着那个女人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他真的是个傻瓜,他真的是个十足的大傻瓜,这样子呼喊有什么意义吗?那个女人会听到吗?那个女人会回心转意吗?她的心是冰做成的啊!
“我真希望,能永远这样生活下去,你愿意永远陪我吗?”
那个时候,也是伫立在相同的位置,那个女人没有答话,而是深情地偎依进他的怀里,他的怀抱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她的笑容还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他以为,那就代表许下了一辈子,难道不是吗?还有其他的意义吗?
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要选择不辞而别?为什么在给了我希望之后,又带给我如此痛苦的绝望?不是说好了,要一辈子相依相守吗?难道曾经的山盟海誓都是假的吗?那些说过的话都可以不算数吗?
从那个男人脸庞遗落的,是泪吗?她真的不是个好女人,不值得你这样子为她伤心流泪,一个好女人是不该让自己深爱的人伤心流泪的,不是吗?他真的是一个很懦弱的男人,怎么这么容易就为一个女人伤心流泪?而且是一个不值得为她这样做的坏女人,不是吗?
纤手挑开草席编织的门帘,雪舞回风就出现在门帘之后,门帘掩盖不了,伊人心事重重的花容,极目远望,那个女人眺望向她们起程的地方——扶桑,永别了,那片曾经带给她无限欢乐的土地!永别了,她此生唯一深爱的男人!
海浪拍打上桅杆,迫使船身剧烈地摇晃,发出像是什么东西断裂的嘎吱声,她同巫残云正在乘坐这条大船、赶往中原的路途中,这一路上都是雷电交加,波涛汹涌,正如某人此刻上下起伏的心境。
她放心不下,她不知道,那个男人在看到那封诀别信之后,会是怎样发了疯地到处找她,更无法想象,会因为最终确信她真正离他而去,被怎样伤心欲绝的表情包围着,这些她统统不知道,伫立在门帘后的那个女人,只是看着自己一点点远遁的方向,迷失在了归去的路途中。
船舱里,另一个女人悄无声息走到了她的身后——那个永远守候在她身边的姐姐。当看着雪舞回风怅然若失的背影,巫残云无奈地轻叹了口气,最终她的目光,还是落在了端起的手中的秘瓷碗里。里面盛放着刚熬制好的汤药,不要怪她心狠,她这样做都是为面前人好。
“回风,过来喝药。”
她唤面前人,一如往常。
而雪舞回风在放下门帘,迟钝地转过身之后,凝视了巫残云手中的药碗良久,又思忖了片刻,才一步一步,恍若游魂似的从台阶上走了下来,走近巫残云面前。那个时候,她还不清楚那碗药是什么,但也大致有了自己的想法。
“喝了它。”
那个人故我的命令道,不愿多加解释,也就是她的强制性服从,引起了雪舞回风的无端质疑。
“这是什么?”
“这是用牡丹根熬的汤药。”
她选择了避重就轻,的确是牡丹根熬制的汤药,她并没有骗面前人,却隐瞒了牡丹根是打胎药另一残酷的事实,这比说谎更让人难以饶恕。她以为,雪舞回风什么都不知,雪舞回风只是不愿将有些事挑明。
“牡丹根是打胎药吧?”
暗忖了片刻,雪舞回风还是迟疑着吐露了心中所想。事情到了这一步,也没有继续隐瞒下去的必要了。砸吧了两下干涩的唇瓣,巫残云垂下眉眼,索性将肚里所有的打算都和盘托出。
“你说对了!这个药就是为了打掉你腹中的胎儿。你马上要杀枫臣秀一,你怎么好意思留下他枫家的种呢?”看到面前人的脸上有一丝迟疑,巫残云的心肠又硬了起来,“喝了它——”
那个人的言辞正色,着实吓坏了面前魂不附体的雪舞回风,她已经不太清楚,什么才是她心中想要?什么又才是她努力争取的方向?抬眸看了看巫残云威逼的神情,不知道怀着怎样复杂的心绪,那个女人逼迫自己伸手接过药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