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枫臣恶少还一副云深不知处的样子,仰长着脖子,另一个人却由平躺着的姿态,猛然间换成了坐起的位置,怎么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枫臣恶少同雪舞回风,两个人,在同时听到这一消息,表现出的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
孽债啊,果真是孽债,这难道真的是老天爷存心捉弄?偏偏挑选在这个时候,这样的情况下,让这个小家伙钻入母亲的肚子里?明明是敌对的关系,偏偏要以爱的名义孕育这降临到人世间的精灵,爱又无法舍弃,恨亦无法抛却,这难道真的是所谓的——报应?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不仅雪舞回风不愿相信,即将为人父的枫臣恶少也是有点措手不及,眉头纠结得像是上了把锁,完全打不开的样子,拳头也是揑得紧紧的,侧着脸,含在了两排牙关里,很快脸又别了过来,他不是难以接受,他只是感到高兴、太高兴了,简直是欣喜若狂,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原来这是真的!小老板!”很久,枫臣恶少才找回了原始的语言,却也激动得只会说这么一句,“原来这是真的!我听人家说,害喜的女人哪,性情会大变,会哭、会无理取闹,原来这都是真的!这都是真的!太棒了!多谢你啊,小老板!”
那一刻,世间最美妙的词汇,也无法描绘一个父亲五彩缤纷的心情;世间最动听的音乐,也谱写不出孩子的哭声与笑声交织成的华美的乐章。
在激动地抓过了雪舞回风摇摇欲坠的身躯后,那个男人又像是搭了云霄飞车一般,飞旋着跑到了圆形花窗那边,对着圆形花窗外面的世界大声欢呼,他要把这个好消息传遍世间每一个角落。
“我要做爸爸了!我要做爸爸咯——”
那个笨拙的男人只是忘情地欢呼着、雀跃着,丝毫没有捕捉到,这个令他兴奋得手舞足蹈的天大的好消息,对另一个人来说却成了致命的毒药。
对于雪舞回风,如果没有这个孩子,她还可以继续欺骗自己、欺骗别人,她不爱他,一旦这个孩子出世,她还能带着那种高傲的神情说,她不爱那个孩子的父亲吗?她还能不顾一切放下感情,执起复仇的利刃吗?这个孩子带来的不是欢欣、不是雀跃,而是无止境的痛苦与纠缠……
孩子,为什么你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来到这个狠心母亲的肚子里?
“够了——”
无助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发鬓,雪舞回风用嘶吼止住了枫臣恶少的得意忘形,那个男人知道些什么?她的痛苦、她的无助统统无处诉说,此刻雪舞回风思绪一片混乱,脑子像是生生裂开了一般,可不可以让她先安静一会儿?
“小老板——”
听到妻子又有什么吩咐,枫臣恶少像被突然止住的陀螺,一不留神踢翻了身旁的小矮凳,即便这样,也没能阻止他飞向妻子的脚步,那刻弯下腰,匍匐在雪舞回风面前的枫臣恶少,就像只摇尾乞怜的哈巴狗,等待主人有什么指示。
“我很累,你出去让我静一静。”
“是!你说的话就是圣旨,我马上去炖个鸡汤给你补一补身子,你多多休息,多多休息!”
那个男人还在碎碎念千叮万嘱,此刻的枫臣恶少已经攀到了兴奋的顶峰,对这个妻子也可谓呵护备至,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即便雪舞回风口气再怎么无礼,也无法浇灭这个男人奔涌的热情。
枫臣恶少不清楚,他的呵护备至,带给面前人多大的困扰。无力地点了点头,那个女人环抱双膝,把头埋得更低,现在的雪舞回风脑袋里一团浆糊,心力交瘁,枫臣恶少说什么就是什么,所说的一切、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希望面前人能够快些从眼前消失。
她说的话,他统统都去照办。得了面前人的答复,枫臣恶少二话不说起了身,像只无头苍蝇似的,东张西望了好一阵子,才找对了出口将自己塞出去,这个笨男人,高兴得连大门朝哪边开都忘了。
老天,她该怎么办?她到底该怎么办?她真的没有想过会有孩子,她怎么可以有那个人的孩子?直至那个男人离开,雪舞回风才从痛苦中抬起了脸,断断续续放任自己发出抽泣声,现在只有那个姐姐和她自己两个人,她再也不需要戴着那副伪装……
这个傻丫头忘了吗?她并不是孤立无援,她还有个姐姐。那个天使与恶魔的结合,再次悄然来到了她的身边,巫残云便是这样,无论雪舞回风怎样对待自己,无论外界阻力有多么大,只要雪舞回风有需要,她便会排除千难万险及时出现。
“我真的没有想过,会弄成这样,我真的没有想过……”
那个女人声音又哽咽了起来,泪珠凝结成霜花悬挂在眼角,为什么老天要这么惩罚自己?她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不清楚到底该怎么办,甚至逃避都变得那么无能为力,许久,雪舞回风将脸埋在了并拢的手腕后面,所有声音淹没在断断续续抽泣里。
某个人思绪一片混乱,可是另一个人却并不糊涂,越是关键时刻,巫残云头脑越是比任何人、较任何时刻都更为清晰,现在不是伤心垂泪的时候,最重要的,是要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就忘记你父亲,和枫家的仇恨,不再报仇,要么就和枫臣恶少一刀两断!”
巫残云的话点燃了那个女人的希望,却又重新将雪舞回风带入更深的绝望。徐徐地,雪舞回风在面前人的注视中抬起头,思忖了片刻,又再次陷入了痛苦的洪涝,将泪水淹没在了膝盖里。
她已经无路可退,她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不是吗?她不可能背弃对父亲的誓言,那么便只能……一刀两断?真的非这样做不可吗?她果真能够做得到吗?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她再也找不到理由在那个人身边多留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