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穿着睡衣,手里拿着钱包的我已经出现在离我家最近的一家纹身店的门口。
现在时至半夜,店已经上板。只有檐外的一盏灯和着路灯以及来往车辆的光照在店招上。
与店招上那些花里胡哨的图案契合在一起,显得诡异与恐怖。
我伸手敲响了闸门。
“谁啊?”里边传出一个很不友好的声音。
我才不管友好不友好,只要有人就好。
“纹身。”我叫道。
“下班了,明天再来!”里边很不耐烦的样子。
在我的印象中,这家店每天下午才开门,晚上好像都没上过板,今天纯粹是在和我作对,他居然敢说下班了。
“我要纹身。”我再次重复着我的诉求。
“滚!”里边嚎叫道。
这个混蛋的话完全气到我了。难道不知道顾客就是上帝这个浅显的道理吗?
我用力往卷闸上踹了一脚。
“是不是喝多了?”里边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他妈有种!”男人开始骂骂咧咧。
我没有还嘴,因为我听到了趿拉着鞋的走步声。
卷闸门开了。
露出一个麻秸秆身材留着长发的男人。
“嗑多了?”麻秸秆歪着脑袋,乜斜这眼睛,问我。
“我想纹身。”我缓和了态度。
虽然他把我当成了嗑药的,但是我还是准备忍了,虽然我是花钱纹身,但是现在感觉也像是求他,何况纹身这个东西属于特殊行业,得罪了师傅,有你苦吃。
“纹什么?”麻秸杆问。
“金钩蝎子。”我说。
麻秸杆上下打量着我,目光中好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不会?”我问。
可能是我这句话刺激到了他,这家伙脖子顿时直了起来,瞪大了眼睛:“不会?没有不会的!你听说过大活人不会吃饭的吗?”
“老七,谁呀?”后边传来一个男人的问话,这个声音就是刚才和我对话的那个。
“来一个砸店的。”麻秸杆说。
“谁这么大胆子?”
麻秸杆的话音刚落,从后边就晃出一个手里提着铁条,身上纹着很多刺青的赤膊胖子。
“就是他。”麻秸杆指着我,“来给咱们出难题来了,说咱们不会刺青。”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赶忙解释。
胖子完全不听那一套,紧走两步,到了切近,直接抡起铁条就抽我,多亏我伸手还算敏捷,躲了过去。
胖子并不罢休,铁条又轮了过来,嘴里还嚷着:“我抽死你!”
看来这已经不是能够讲道理的地方了,我三十六计走为上,干脆跑吧。
混蛋胖子不依不饶,骂着拿铁条追了我好几十米。
难怪沈畅说我可能会死,今天如果躲慢了就够呛。
见胖子不追了,我停下脚步喘了口气。
通过这个事件,更加坚定了我纹身的决心。我就不信找不到一家营业的纹身店。
我伸手拦出租车。
出租司机是一个很健谈的人,听说我要找纹身店纹身,立刻来了兴趣。说一个月前的后半夜他也拉倒一个想纹身的。原来是那个男的半夜被老婆家暴了,他想在后背上纹上岳父的照片,吓唬他老婆。
我相信司机的话完全是胡说八道,但是他确实给我找到了一家还在营业的刺青店。
刺青师傅是一个三十来岁显得很精干的男人。
男人很热情,为我倒了一杯刚刚煮好的咖啡,并递给我一张名片,名片上写着他叫曾轶,还写着曾经获过什么奖项之类的。
“兄弟想刺什么?”曾轶问。
“金钩蝎子。”我不想废话,并且吸收了刚才问人家会不会纹而犯了大忌的教训,直接说。
“纹在哪儿?”
“右侧肩胛骨。”
“扛得动吗?”曾轶皱了一下眉头。
“怎么了?”我觉得曾轶的话里有话。
“恕我直言,刺青有很多讲究。有很多东西都是不能瞎刺的,否则被同行知道了要被笑话。”曾轶说。
“有什么讲究吗?”我问。
我是在梦里听沈畅说金钩蝎子可以帮我延长寿命才来纹的,算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现在正好借这个机会听曾轶讲解一下。
“纹身很有讲究。在咱们中国大多都要合乎易理。有一句话叫做‘宁欺龙虎凤,莫要惹五毒’,除非特殊需要,蝎子最好不要纹,尤其是金钩蝎子。”曾轶说。
以前我并不关注纹身,所以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可是我看到很多纹蝎子的。”我说。
其实所谓的我看到,大多都是在影视作品中,我觉得手腕或者是肩膀、胳膊甚至小腹纹一只蝎子挺有个性,也好看。
“蝎子属于五毒,六脚两螯,有尾无头。它昼伏夜出,喜阴怕晒,性属阴,一般不建议男性纹这个。当然,也有人认为蝎子辟邪,所以就纹了。”曾轶说。
这个曾轶倒是很真诚,有什么说什么,不像个做生意的。
“你这样介绍,就不怕生意跑了?”我问。
曾轶笑了:“怎么会呢?你把顾客当亲人,为顾客着想,怎么会影响生意呢?相反口口相传,生意会越来越多。更何况我并不完全把这当生意,这是爱好。”
“我也是听一位朋友说的,说纹金钩蝎子辟邪。”我说。
曾轶打量了我一下,说:“老实说,我听说过,也见过金钩蝎子的图案,纹没有问题,据说金钩蝎子属于剧毒之物,而且金钩属阳,阴阳际会,肩胛属于风眼,纹这个图案一定要有特殊诉求,否则对主人不好。”
我肯定是有特殊诉求,否则也不会穿着睡衣大半夜的满马路溜达。
“您纹吧,我想好了。”我已经坚定了决心,不纹好蝎子,绝不回去。
“您是趴着还是坐着?”
曾轶居然不说价格,直接到达工作程序。
“无所谓,你怎么方便怎么来。不过我这个蝎子腹部要纹一条蛇。”我说道。
“蛇?什么蛇?”曾轶问。
“有讲究吗?”这我好真不知道,沈畅也没告诉我纹什么蛇。
“还是那句话,五毒最好不纹,如果要是纹了,有毒蛇和无毒蛇还是有讲究的,不过无毒蛇一般没有人纹。”
“一般都纹什么蛇?”
“蝮蛇、眼镜蛇、竹叶青,看需要。”
“一般纹在蝎子腹部要纹什么蛇?”我问。
虽然不清楚要纹什么蛇才合适,可是我也不可能找沈畅去问啊,所以还是期待在曾轶这里找到答案。
“老实说,我没纹过。蝎子一般都是刺背,举螯扬尾,很威风,可是那样就没法在它腹部纹东西,而你又不可能纹翻身蝎子,那是死蝎子,坚决不能纹。我建议你还是问清楚了,最好能给我画张图,只要有图,就能纹。”曾轶说。
这些话不用曾轶说,在那天梦醒了之后我就想到了,这个图案根本没法纹。
没法纹,也不能瞎纹,这可怎么办?
我右臂被司小芒拧过的地方又是一阵疼痛。
“你们纹身的,对皮肤过敏什么的是不是很有办法?”我问。
“有。纹身避免不了皮肤过敏,有能帮上忙的吗?”
我晚起了右侧的袖子。
拿道檩子很明显地显现出来。
“怎么弄的?”
“拧的。”我如实说。
曾轶端详了半天。
“你感觉这是不是像什么动物图案?”我问。
“双头蜥蜴。”曾轶回答。
现在的这个隆起的两端都伸出一个三角形,确实很像是蜥蜴的头。
“如果要是纹身,这个有讲究吗?”我问。
“我没纹过,不好说。”曾轶说道。
“我今天是不是不能纹了?”我问。
“怎么往蝎子腹部纹蛇我不太能想得通,如果你想纹,给我时间问问我师父和其他同行,同时,你最好也问好了在蝎子腹部要纹什么蛇。”曾轶说。
折腾了半天,老问题没解决,反倒又出现了很多新问题。
最后曾轶留了我电话,说找到方法后再联系我,也让我再好好想想,是不是换个别的图案。
金钩蝎子没纹成,在失落的同时我也很感谢曾轶,至少他对工作时负责任的,比胡乱给我纹一个什么东西要强。
回到家,我感觉我都有些神经质了,觉得空气里都是沈畅的影子,她似乎无处不在的盯着我,有一种很强烈的毛骨悚然的感觉。
虽然很疲乏,但是睡不着觉,索性拿起手机,想玩会儿游戏转移一下注意力。
刚才出去的时候太仓促,手机落在了家里,现在拿起来才发现有好几个未接电话和未读短信,都是戴佳慧的。
她在短信中提醒我明天早上按时赴约,并且强调如果负了一个女孩子的约会会受到报应的。
我发现我最近接触的女孩都比较奇怪,我和戴佳慧约好去欢乐谷的时间是周日,现在刚刚周六凌晨,至于这样吗?
我一向不太相信报应,但是现在有些相信了。可是我自认为没干过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沈畅的事为什么会报应在我的生上呢?不论她是因为什么而死,也与我毫无关系,我为什么就成为了牺牲者呢?
想起沈畅,我开始暗暗祈祷,祈祷她赶快到我梦里来,告诉我蝎子的腹部怎么纹蛇,纹哪一种蛇,当然最好还要告诉我以后该怎么办。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突然,一个巨大的黑影像我扑了过来,一双大手掐在了我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