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老太太大惊失色,猛地站起身来,带翻了桌上的茶杯。
那人犹豫一下,又道:“还有公子,突然吐血不止。”
我垂下眼,正所谓,情不知所起,却一往而深,情不知所终,亦一往而深。
只是,可惜了花容那般剔透的女子。
老太太心急地往杜慎行那边去,我借此机会告辞出来。
这门阀清贵的杜家,只有那朱红大门依旧,人却已然凋零了。
那幸存的杜慎行,日后要如何度过空泛的年年岁岁呢?
花容啊花容,从心所欲,终究也是一种残忍啊。
花容死了。我没有去看,只是听无咎说她去得很安详。
说这话的时候无咎的声音里有很重的鼻音,我不怀疑他是不是偷偷哭过。
他到底还是个孩子,就算如今孤身一人了,仍是有着柔软的心。
不曾真正遭遇背叛与伤痛的人,那样的柔软可以坚持很久。
花容是那样骄傲而又聪明温柔的人,当初为了一时气愤,而下了毒。杜慎言又是那样无辜的人,终日居于深院,渴望那样亲情的温暖。
在他的心里,其实一直是羡慕杜慎行的吧,羡慕他可以为一个女子做到那个地步。
为了他所羡慕的幸福,所以才会豁出一切吧?
我心思颇杂,看着花容的爱情终于在峰回路转之际走入了永久的遗憾,不免有些感慨。
卫清涯的魂魄已然苏醒,虽然还是弱弱的,但是已经能清晰地感受到我的感慨,以及这个身体的违和感。
隐修自是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是严肃地堆我说,一旦清渊的魂魄完全掌握这个身体,我就必须撤离,到时如果时机不对,那么对我而言,这次的穿越便是梦一场了。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他这次来顶着楚姑娘的脸,我看着那样的清隽的面容,想着往日与楚姑娘的种种,心中反而并不是那么遗憾。
这一生,我已然全心全意地爱过那样一个人,直到我死,都没有反目,也没有变心。
不仅如此,与那样真心相爱的人,懂得珍惜,想要在繁华过后,仍能一起看破败的风景,这样已经足够。
爱过,并且没有爱错,快乐过,而且一直到最后一刻都还是快乐着,我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隐修,一切但看天意吧。
隐修的脸上现出一丝丝的裂缝,似是感慨,似是遗憾。
我笑了笑:“隐修,我并不是信命的人,但是今生有楚姑娘,我确实是不遗憾的。若是能回去自是最好,若是不能,我也没有什么遗憾。”
抬眼看他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不由浅笑:“你也说过,时间可以治愈伤痕,直到最后一刻,都还能那样爱着,而不是厌倦与怨恨,我已然很感激。”
隐修抿了抿唇:“想不到你如此的豁达。”
“这有什么?人生在世,总要有些感悟。”我看着他,那张与楚姑娘一般无二的脸有一丝丝的困惑,我伸出手去,“呐,隐修,可不可以让我抱一下?”
隐修微微一愣,慢慢点了一下头。
我浅浅笑着,靠近他,伸出手环住他,然后将脸埋在他的怀里。
不是不计较的,虽然脸是一摸一样,但是到底是感觉不一样。
世上人何止千万,可是楚姑娘,他永远是独一无二的,最好的那一个。
片刻之后,我松开手,退后了两步:“我想,这件事最好也通知一下南宫。”
隐修看了我一眼,慢条斯理地道:“也好,最近一次合适的时机是七月十五,那一天的子夜,天地之间,阴气最重,若能将时间控制在那天,自是最好。”
我点了点头,从他身边走过。
卫清渊有些懒懒地:“你好像没有问过我。”
我有点啼笑皆非——这人果真是懒散惯了,自己的身体居然这样不上心,一体双魂,对于身体的负荷是极大的。
听无咎的口气就是,这个卫清渊分明是早产子,而且由于过早出生,身体各方面的机能都比寻常人弱,我若是待得久了,保不准她要真正散去了。
“我觉得这样挺好啊。”卫清渊似是有些困顿,要睡不睡的口气,“你看,我出来的时候跟南宫一起,你出来的时候可以跟那个楚姑娘一起,是吧?”
这人,感情以为是轮班制啊。
我可不想在跟隐修讨论何时回去的时候,觉得南宫在一边杀气沸腾。
“清渊,你爱南宫么?”
“算是爱吧。”清渊有些迷糊的声音在脑海深处响起,“其实我那次是想气气皇上的。”
嗯?这是什么情形?不是因为爱情么?
“怎么说呢,南宫确实是很好,但是皇上他,跟卫家有很深的关系。他不让爹爹入朝,却对卫家百般恩宠,简直像是欠了卫家的。”
“所以呢?”
“所以我想,爹爹一直在隐瞒什么。我曾经查过卫家的族谱,也仔细调查过当年的事,倒是发现了一些趣事。”
她的声音顿了顿,“看你是外人才告诉你的。”
我轻轻一笑,这人倒真是可爱,若非是外人,这些事还真是不能说。
她说:“其实呢,我很有可能是皇上的女儿,可是,细算当年,我那个小姑姑,因为是我的母亲。她爱的人不是皇上。”
“这个——是权力高压之下的悲剧么?”
“大概是吧。总之,当初小姑姑,皇上还有墨青峰之间的关系相当复杂,我查到后来竟然突然想通了,这样查下去简直是自寻烦恼。我既是大家公认的卫家公子,又何必对自己的身世那般在意。”
“皇上当年深爱小姑姑,可惜,小姑姑心有所属,他做了再多,也得不到她的心。她有了孩子之后,便闭门禁足,不再见任何人。”
我轻轻叹了口气:“你埋怨过么?”
清渊淡淡地笑:“这有什么可怨的?你看,皇家的女儿再多珍贵,又有几人幸福的?若是被赐婚的是南宫,以他那冷沉的性子,能否让妻子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