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渊,这么说,很有些自得的意味啊。”
“一物降一物罢了。”清渊的声音中透露出极强烈的倦意,“这件事你去跟南宫解释吧,我困了。”
这人还真是好命,什么事都不萦于怀,什么事都看透了,反而有一种出尘的味道。
南宫也算是一代人杰,却为了她甘愿离了京师那万丈浮华,看重的便是这出尘吧。
在她身边,永远没有硝烟争斗,永远只有平静宁和。她不会介意他是贵介公子,还是潦倒书生,她喜欢的只是他。
平淡却悠远绵长。
或许这一生,她的爱恋都不如花容那般刻骨铭心,却比那热烈多出了许多的安宁。
以南宫那样的性情,心中手上,未必是干净的,但是有这样一个人在,到底是干净许多。
因为隐修发现得早,我在这边可能待不了许久,却看到不一样的爱情。
热烈如烈火的爱情,终究是有些危险的,一个不小心,就可能烧到自己。
唯有这样的平淡,反而可以长长久久。
所谓爱情,便是十指相扣,慢慢变老,谁也不嫌弃谁。楚姑娘如是说。
在一堆文件中找到南宫,再费了些口舌将他从文件里扒拉出来,简明扼要地解释了下七月十五的时候他就可以见到真正的卫清渊了。
南宫只是略略抬了抬眼,看上去似乎并不十分激动,一手摸着下巴:“这么说这个叫做楚歌的文书,其实跟你喜欢的那个楚姑娘一个样子?”
“恩,就外形上这样。”我笑眯眯,点了点头,“不过这性情上嘛,楚姑娘就强上百倍不止了。”
南宫瞥我一眼:“人都是这样,对于自己喜欢的那个人,恨不能将之捧到天上去。”
我笑了笑,冲他摆了摆手:“我去准备了,养足精神,到时候出岔子的可能性就会小一些,这些文件,还是要麻烦你慢慢看。”
南宫微微眯眼看我,慢慢走回文件堆里。
卫清渊一直很安静,偶尔在脑海深处响起一两句话也是极为柔静的。
我想南宫这样的人,就算年纪还不是很大,但是古人一向早熟,一定已经见过不少世面。
这世道,有人说险恶,有人说趣味,皆因有了这么一个人,就显得格外热闹些。
就算卫清渊本身并不是什么热血的人,冷着一双眼,看尽世情,但是有她在,到底是可以抵过这世上许多温暖。
只是,走进卧房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还是漏算了一些人心。
如今面前这位,墨衣佩剑的壮士是想怎样?
那人一双眼极冷,定定地看着我,许久都不曾说话,只是我在这样的冷冽目光下,感觉到连空气里都是凝滞的沉重。
硬着头皮,微微咳了两声,我讪讪笑着:“这位壮士,请问——”
那人挑起半边眉毛,冷冷哼道:“嗯?”
剩下的半句话,我生生吞下了肚,还带着三九寒冬的冷气。
卫清渊不咸不淡地叹了口气:“这个人是墨青峰,小叶子,你的运气实在不够好。”
我愣立当场。
没记错的话,这个人不是跟卫家颇有交情么?我心中微微有些埋怨——当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啊,就算反目也不至于如此吧。
“这个谁说得清楚呢。”卫清渊清浅地道,“因爱生恨,并且仇视世人,这本来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我皱眉,这人能不能不要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还脱线至此啊,“怎么办?总不能一直杵在这儿吧。”
“我也没有好的办法,之前虽然学过武,但是很明显,跟墨青峰这种高手对决,是没有胜算的。而且,我也不想打。”
“你不动手他也不会动手?”
“不清楚,但是他当年确实是很喜欢小姑姑的,而且他愿意为小姑姑放弃一切,只愿花间酒前老,比皇上可是好太多了。”
“原来你这么欣赏他。”
“其实,如果不是皇上,小姑姑是一定会嫁给他的,有这样一个人终身相伴,总是好的。”
我撇了撇嘴,重新打量眼前的人,他的眉如刀削,眼冷冽如冰,只是脸上的表情却有一丝丝的松动,隐隐露出些温柔来。
在心中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卫清渊的面容柔和清隽,不似老爷子,据说与早逝的卫织锦有八分相似之处。
如今墨青峰透过这张脸看到的是卫清渊还是卫织锦呢?
情到深处人孤独,当年他英雄年少,她人比花娇,在卫家那繁花似锦的后花园中,吟诗作赋,弹琴聊天,想必极为惬意吧。
只是正在情浓之际,皇上横插一脚,搅了好好的因缘。
墨青峰上前两步,轻轻抚上我的脸:“为什么你是她的孩子,为什么你也是他的孩子呢?”
这话说的颠三倒四,我有些迷惑。转念一想,顿时明白了。
如果照无咎所说,卫清渊确实是早产,而根据卫家所载,那么当初老爷子娶的第三房夫人就是个幌子,为的是掩饰即将生产的卫织锦。
而卫织锦难产而死,卫清渊就以老爷子第三子的身份再卫家生活。
只是,这么一来,那清渊她,就应该是皇帝的女儿?
“别跟我提这个。”卫清渊的声音里有一丝的恼怒,“我倒情愿我只是卫三。”
我浅浅笑了一下,这人还真是任性。人生在世,什么都能选,只有这父母没得选。
只是我一刚一笑,顿觉不妙,果然眼前墨青峰的脸上现出一个极为怀念的表情,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觉一只手扣在肩上,脚已经离地。
古人的轻功相当好用,这墨青峰显然是个中好手,这速度直接超过了120码吧,青天白日的居然强行掳掠,还有没有王法了?
当然如今我为鱼肉,不会在这节骨眼上跟他理论这些。撑过这几日,我还是要回去陪伴我的楚姑娘,由得这群人在这边瞎闹好了。
墨青峰直直奔出了城,向着青峰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