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之前在老大手底下是我心甘情愿的就是了。
隐修叹了口气:“算了,反正我也是个劳碌命,也不在乎再多忙个一两年。只不过,”他静静看着我的脸,皱了皱眉,“虽然我不能说太多,但是,叶情,你最好离南宫远一点。”
鉴定完毕,我将隐修交给了顾远之,并且告诉他楚歌这个人是有理想的有抱负的,所以顾先生有什么需要尽管使唤,那就是对他的最大的肯定啦。
顾远之仍是一脸小心谨慎的样子,眉眼间却多多少少有些浅笑的痕迹,像是知道些什么似地。
隐修在我身后狠狠瞪了我一眼,挽起袖子跟着顾远之去干活了。
南宫因为是燕妃胞弟,又是南宫家未来的家主,打他进了这云州城,就没有谁试图去使唤他。
这会儿他静静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看着我跟顾远之说话,眉宇间一点淡漠的笑意慢慢延伸开去。
我想卫清渊之前一定是很少笑的,淡漠惯了而又心思深沉的人,就算笑也像是带着面具。我之前在省委,一句话一步路都是小心翼翼,未尝不想笑得真心些,只是有些时候,确实是身不由己。
南宫看着我将事情分配完毕,轻声道:“打算去杜家?”
“花容的案子总不能一直拖着,”我点了点头,这人最大的好处就是闻一知百,有时候连话都不用说,他就知道你在想什么。“反正杜家也同意重查了,还是早些结案的好。”
“之前仵作给的结论是中毒身亡。你对这个怎么看。”
我笑了笑:“中毒而死也分很多种。杜慎行是中元之夜中毒的,那一天他正好宿在花容那里,所以这案子报上县衙,秦裕就想当然地认为花容是凶手了。”
南宫微微皱眉:“早前时候听说杜家家教森严,族中子弟严禁狎妓。这杜慎行竟然不顾家族严令,真是让人意外。”
我看他一眼,叹道:“感情的事,谁又说得清楚呢?”
有一阵微风慢慢吹进来,带着些微的花香。
南宫有一瞬间的恍惚,喃喃道:“也是,感情这回事还真是莫名其妙的。”
我转了转眼珠,没有答话。我到这个身体的时候,卫清渊的魂魄差不多已经完全沉睡,我根本无从感受到她曾经的感情。
一片静谧之中,我想起隐修所说的,离南宫远一点。
我心中悚然一惊——在冥界的时候隐修并没有提供任何卫清渊跟南宫之间有过恋情的事情,而如今因为卫清涯的关系,卫家到时难免要站到燕妃的对立面,而作为南宫家顶梁柱的南宫夙夜又将是什么选择呢?
就算他跟卫清渊有过爱情,毕竟如今这个身体里是我的魂魄,我心中因为有楚姑娘而不可能再对他动心。
如果真如隐修所说,有一天,卫清渊归位,我也可以回去,那自是最好。
但是,敏锐如我,如何听不出这话中的弦外之音?
一旦一切无法复原,我将留在这个身体里,过完我的余生。
那时候的南宫夙夜是否还是那般淡然地等待,是否还会处处留手?
卫清渊已然面圣,以男子的身份,一旦再次在圣驾前揭穿身份,那么犯欺君之罪的就不止是卫清渊一人了。
整个卫家都将有灭顶之灾。
我并非是大慈大悲之人,但多年圆滑,也知道如何在困局中寻一个圆满。
就算我已经无法再爱任何人,也不愿意让卫家因为我一时的坦白而没落。
卫家的双生子年纪还小,比无咎还要小上五岁,但是那般的天真烂漫,让我情愿用一切去换。
许久,南宫慢慢叹了一口气:“你想怎么查?”
“重新验尸,就算是中毒,至少也要知道是什么毒。”我有点头痛,这个并不是我擅长的,我最擅长的本来是处理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可惜我为了偷懒把这些事都推给隐修了。
“最重要的是要弄明白,杀人的动机是什么?”
南宫微微挑起半边眉:“杀人还需要动机么?”他幽幽叹了口气,“有时候杀人就是一时兴起的念头。你去过看过花容,可曾看出她的后悔?”
我默然。花容那表情,岂止是后悔,那淡淡的哀伤隐没在浅浅的笑意,分明是肝肠寸断。
我迟疑着,慢慢说出自己的想法:“如果这是为情而生的杀人案,那么花容所在的醉花荫就是命案第一现场,杜慎行中毒之后是直接死了,还是被送回了杜家,拖了一阵子才死的。以杜家的门槛来看,花容沦落风尘,怕是连做妾都会被嫌弃。那么她杀杜慎行,就是为了出口气。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么杜慎行死后她该觉得人生空茫,断不可能如此坚持。”
“恐怕不是这么简单。”南宫沉吟片刻,慢慢道,“据我所知,杜家这一代,以杜慎行最为出类拔萃,他有个孪生兄弟慎言,却甚少有人提到。”
“孪生兄弟么?”我转了转眼珠,拉了南宫一把,“我们还是先去杜家看看吧,让无咎去查下,到底是如何个死法。”
南宫被我拉着,脸上一阵恍惚:“我们——么?”
“是是是,我们。”我应了一声,忽略他眼底的怀念之色,“快点吧,那杜慎行是年头死的,到现在估计连骨头都快要成渣了。要在这样的情况要查明原因,就算是无咎,也要耗费不好时间吧。”
一行三人到达杜家祖坟的时候时候还早,太阳火辣辣的,我开始想念空调。
颊边突然有一阵凉风掠过,我转了头,就看见南宫持着把扇子在扇风,一下一下的节奏相当统一。
心中略略有些感叹,他也是一贯使唤人的,这样的天气里,合该在自家的避暑别院,喝着冰镇的莲子汤,身边有明艳的少女打着扇子。
如今却也纡尊降贵,所以说,情之一字,有无限的可能。
无咎只略略抬眼看看我,又看了看南宫,冲着我促狭一笑。
旁边负责接待的杜慎言显然是不明白,只微微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