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一刻或许要补充的是。有人喊着飞机。飞机。它正从太阳的身边经过。还有爱人告诉我那个时候,她睡了。而这一天,我忽然觉得我是如此的深爱着这个以昆仑为头颅,五岳为胸膛,长江黄河为血液。终南山为双手,台湾,海南为双足的国家。它在阵痛中,无限深情地望着遥远的太平洋,沉重的躯体缓慢地压平西南边陲相邻的大陆。
磐桓。水雷屯。以初九爻预示其变之始。刚柔相交而难生。动乎险中。大亨贞。雷雨之动满盈,天造地昧。君子以行经纶。世界在阵痛中走向美好,毋庸害怕,此刻需要坦然对待人生。
我们的心灵总会充斥着莫名的烦躁,那个时候,如果对自己说,再坚持一会,你就会发现即将到来的一定是柳暗花明的豁坦。世界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存在,经过它身边的人,重要的是以怎样的心态对待它。善人眼前的世界一片光明;恶人的世界无比邪恶。诚如佛家禅语所说,地上种了菜,就不易长草,心中有善,就不易生恶。与人相处,应能成人之美,涵养容人之德。如果我们能这样对待我们的世界,一切丑恶的现象就会避之三舍。
世界的动人之处就在于人与自然、万物的和谐。能在愉悦的心情中,开始一天的工作、生活,是每个人对人生的追求。在社会这个大染缸里,只有身心和谐的人才能真正立于不败之地。而能保持自心的坦荡光明,却是我们寻求和谐之径的关键。因此,我们要常怀律己之心,常怀爱人之德,学会以最佳的方式向世界释放出自己的爱心和善意。这样世界定会以真诚回馈我们自身;学会多给自己一个满足的理由,多亲近自然,多读一些真诚的书,把生活安排地舒服一些,这样即使人生再错综复杂,我们也能微笑地面对,融洽的相处。
◆ 在诗经里的和谐
回顾先秦,我们的先人在《诗经》里享受爱情、阳光与和谐、温暖,只是在历史延续到今天,我们发现有些东西已开始慢慢离我们而去。
记得昨晚心情很郁闷,躲着抽烟,烟便随手扔在书房。一般说来,我习惯抽龙岩产的红七匹狼,有点辛辣,但抽着顺口。经济拮据时也抽老牌的廉价的哈德门,就喜欢那品牌名所传递的一种古老的信息,虽然烟的质量不怎样,也不怎么上口。早上醒来,情绪有所缓解。四处找烟不着,想起放在楼上了。
我推开书房的门,四处寻找着昨夜剩下的香烟。当时阳光便有些灿烂了。我无意间看见一缕阳光悄然蛰进窗帘的缝隙,落在书桌一本书的封面上。我特意看了看书名,是《诗经》。我回忆不起这本书是什么时候放在此刻阳光照耀的位置上。正因为这个点使我进门找烟时第一眼便看到它。它的位置从我此刻站着的角度看去很安静,在秋日柔和的光线下,它与周围的环境似乎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我停止找烟的动作,努力回忆着这本书在这个时位前它的状态,或者是我心情平静时随手翻阅后动作的持续,或者是我孩子踮起脚尖在我书房乱翻时的结果,或者还有其他的原因。但此刻它就处在这个位点,关于之前状态的揣测我想可以忽略不计,因为就在这个静止的状态它进入了我的视野。阳光使这一切朦胧化,恍惚与人开始了一场对话。谁谓河广?一苇杭之。谁谓宋远?跂予望之。好像就这么简单,我的目光掠过阳光,停留在这几行诗上,然后想起了些什么。
我找到了烟,开始一个点烟的动作,目光又开始四处游离,书柜有点杂乱无章,儿子在幼儿园获得的“阳光小男孩”奖状因为先前找不到浆糊,一直没有贴在书柜边。所以他每次到书房总故意把我的目光引向书柜,因为里面有他的一张奖状,而且迟迟没有挂在他心目中应该挂的位置上。或者这样说我需要做的一个简单动作可以满足一个孩子的愿望。阳光使此刻的一切,包括动作,思绪,有了一种很本质的联系,然后我看到安然在阳光里的很多书,它们很安静,我也很安静,它们落在我触手可及的距离,
随之有风起轻轻吹过河面的声音,岸边的树木叶子瞬间像一条绿色的水痕在空气中来回地摇摆,因为树根深入大地,所以抖动得格外酣畅淋漓而饱满。淡淡的风夹杂着阳光比纯粹的阳光照在我身上更有种暖洋洋的感觉,这使我想起了优昙花的从容绽放,青莲的层层盛开,它们在此刻因风与阳光的联系跌入我的脑海,便像我们每个人的人生,真实的存在,虚无的把握,花的开谢不动如水。我没有深究用词在逻辑与物质上是否成立,但就感觉而言,它理所当然得存在。这个过程持续了几分钟,然后我又点燃了一根烟。
下楼前我随手带上了门,便把灿烂的阳光关在了门里。人生里有些动作往往决定着天涯或者咫尺的距离。就像此刻一个简单的关门动作决定了黑暗与光明的瞬间转换。阳光与我毫无相关,我残酷地认为,因为此刻它没有照在我的身上,尽管隔着薄薄一扇门里的空间,它的光芒照遍了房间的每一粒尘埃。
几个小时后的午休时光里,我把门虚掩着,穿过门缝的阳光与我躺着的地点应该是一米的距离。因此我的躯体陷入黑暗,目光却看到光亮的痕迹。这是秋天的中午时光,我听见房间外阳光热烈的开放。像一朵声音之花。
一本《诗经》在我右手方向的位置上。它在黑暗中给我获得的感觉与早晨在阳光下同样清晰而温暖。我的双手拂过书本柔和的封面,像时光划过指尖的距离。一种深刻而忧伤,动感而彻底的清醒。路过的古典天空,或者还有疼痛,渗满民族深沉的厚重。一本书能描绘出千年的时空感,所以它的屹立是不需要理由的。
黑暗里很静谧,一本《诗经》像水一样流过我的心田。它像是苍茫河流两岸隐约闪烁的灯火,河流上乘一叶轻舟穿梭的人永远发现它就在你前方触手可及的距离。所以穿越过诗经中的人生是温暖而明确的,永远前行,永远没有方向,方向又在永远的前行中。而那些缀满先秦清爽早晨的露珠洋溢着古典的爱情光芒,在这个秋高气爽的十月中午,挂在我望向远方的目光上。
谁谓河广?一苇杭之。谁谓宋远?跂予望之。
还能说些什么,所有的等待与坚持,仿佛就是为了这句诗的存在。时空的距离,人与大地的距离,人与天空的距离,天空与大地的距离,思想与飞翔的距离……所有的距离便像一枚熟透的悬挂在秋天原野树上的苹果,它摇摇欲落。而我们饱含着泪光,从树下倔强而执著地穿过。河广苇杭,宋远跂望。
是的。我很少写过古体诗,但我希望我写的文章能带种浓厚的古典诗歌意境。所以一本《诗经》相伴着我度过漫长的时光。而此刻在中午虚掩着门的里面,我静静地看着它慢慢融入一米距离的阳光,而阳光转身融入我的心扉。
现在我可以掉转笔头回忆下昨晚心情郁闷的理由。那时我是跟经常切磋交流的网络上的一些文友开始一场关于古典诗生存现状的辩论。我是认为现代古典诗的存在缺乏必要的土壤,绝对不可能达到唐人的高度,甚至在目前的状态下失去了它存在的可能性。枯燥的物质论,是心灵的桎梏。而从先秦的《诗经》绵延到唐诗的高度繁荣,是有其深厚的文化土壤滋润,中华传统的儒释道哲学思想的高度发达,是古典诗取之不尽,用之不绝的思想源泉。如果你不了解这些传统文化底蕴,不融入中华文明几千年心物一元的哲学氛围,古典诗的存在就丧失了其必要性。纯粹的物质论,产生的是快餐文化,急躁文学,束缚了人类心灵自由舞蹈的天性。文由心生,意由念起,如果你用心灵去看待我们的古典文化比用物质论看我们的文化更有种高远美的感觉。我不想说的一句话是,建国以来文学发展史已经证明了这一切。我们不是反对某种哲学形态,只是因为中华传统的好东西太多,需要深入的传承与挖掘。
然后,我看到一本《诗经》挤在书柜中的一大堆书中,我把它取了出来,在灯下翻了几页,便随手放在我次日清晨发现的位置上。应该是这样的秩序,然后我关了灯,在黑暗中安静地点烟、抽烟,随后随手扔在书房中。心情开始郁闷。
谁谓河广?一苇杭之。谁谓宋远?跂予望之。或者我们失去的并不仅仅是关于古典诗需要的土壤。还有种植心灵飞翔的天空。
孔夫子说,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思无邪。如果能在某一个阳光正好的时间段,与《诗经》对话,我们会发现心头那么多柔韧的美感,先人都已在这本经里尽情描述过。和谐的生活,并不是杳不可及。甚至很简洁,比如看到一本书,能真正陷入思考,就会发现幸福是如此之近。可是我们该做些什么,现代的物质文明使人类在感官的享受上达到前人遥不可及的地步,但我们需要的和谐感却迟迟没有到来。所以,有时我们需要对一个简单、无意的动作进行回味,那时醇意就出来了。
阿基米德说,给我一个足够大的支点,我可以把地球撬起来。每个人的心中也需要一个支点,从此出发抵挡生命行走中不期而遇的风寒。在人生最初的那些年头,点点滴滴的感动、温馨,可以温暖弥漫一生。因此,大多数时,我们要学会以从容的眼光审视之前走过的路。信任旅程给予的那些过往,坚守自己纯真的信念,坚定走向未来的路。只有这样,我们对自己的一生才能有真切的把握,在吉光片羽的心灵感悟中,梳理缠绕于心头矛盾的心态,以自信、进取、宽容的态度,
从出发之始坚定着走向到达的真诚信念。
◆ 散落在最初时间里的真诚信念
在小镇的最初时间,它似乎容纳了我一生中行走所必需的温暖与感动;信任与源泉。
记住,此刻我正静静地穿行在小镇的街道。一场绵延的雨后,灰蒙的天空下,孩子们望着屋檐下悬挂的水珠发呆。在靠近海水的煤炭码头,我的鞋底沾满了灰尘。人们说,这幸好是个雨天。如果是在干燥的有阳光的冬天午后,你恰好从此经过,便可以看见无数黑色的煤粒,像往事不甘寂寞的虫豸,蠕动在冬天苍老树干粗糙的表皮上。远处是黯然的浪,伏在水的表层,水上有一条从船艉延伸开去的油污。在细密的雨丝下,清晰得如同手腕青幽幽的血管。少年时的我,好像就一直站在这里。看着一段浪追逐着一段浪,然后蜂拥着往天光开阔的出海口涌去。
冬天的小镇失去了血色。路上没有匆忙的人群。摇摇欲坠的门板,“欸乃”一声又关上了。我没有看见关门的人。老船长们已走进故事。那些黯然昏黄的灯火下,讲故事的人长眠在后山坡光秃秃的坟地上。曾经出海的人,在风雨交加的夜晚再次扬帆出海。比如,那天上午,我坐在表姐家黑黝黝的弄堂口,海风吹得屋前的布篷 “哗啦啦”的响,那个一直沉默的男人站起身,为我递上一根劣质卷烟。隔壁的女人探头探脑,她们计算着今天中午牌局的顺利开场。男人沉默了片刻,闷声说着,表弟慢坐,我出去干活了。他骑着那辆摇摇晃晃的脚踏车,后背的衣服被迎面的风吹得鼓鼓的,一会消失在巷子的拐角处。
表姐说,多久没吃过这么鲜嫩的红头狮鱼吧?我说,是啊,配些酸笋,直惹得我流口水。我说:海境怎样?表姐眯着眼笑。送你的青虫寻吃了没。吃了。表姐笑了一下,又愣了。是的,有时我会对着那张牙舞爪的庞然大物发呆。一斤二的分量,一头就要一、二百元。我笑笑说,姐,你是吃的命,从少年一直吃到现在。日子越吃越滋润了。她说,可不,你姐夫出海回来,我们一家人就着黄酒炖着这青虫寻吃,比什么都补。母亲曾经在我面前多次抱怨过这姑娘的不懂事,从少年被大姨竹片抽打得半夜出逃,跑到我家里;直至与前个男人离婚;一点也没有生活的压力,小孩子似的一直开心到现在。
我只是想到那男人被风鼓起如袋子般的衣服后襟。母亲在一次饭桌上说起过渔民捕捞这深海里野生青虫寻的经历。这东西平时蛰伏在深海底,两只大钳紧紧抓住海里的淤泥。纹风不动。风和日丽时是难见庐山真面目的。只有在海上起八、九级以上大风浪时,受海水卷动的影响,才被浪打到浅海层。只有这时,冒着大风浪出海的渔民才有可能捕捉得到。仗的是艺高人胆大。如今近海捕捞使海资源锐减,要捕捉这种蟹,只能把船开到台湾海峡的海区附近。男人的渔船几人合股,也就二十米长,那样的风浪出海,是顶着极大生命危险的,靠的是把舵的舵公精湛的技艺。
冬天的小镇街头,在那些弥漫着咸腥味的巷子口,你可以看见几个老女人围成堆,织着渔网。好多年前,在老家房子的过道,我那戴着缺了一只腿的老花镜的外婆,也曾经这样专注过,她不时抬头看着天色,抱怨着,要变天了,关节炎又发作了。然后收拾好东西,躺在床上。那个时候,我想起与她相依为命的日子。在海风呼啸的夜晚,我望着她一整夜在床上翻来覆去,以及黑暗中传来的清晰的呻吟声。巷子口,出海的男人们,就在女人的旁边,蹲在某处杂草丛生的角落,抽着水烟袋。一杆有着磨擦得发亮铜柄的水烟筒。少年的我以为是海上男人的一个标志了。正像一些年头前,在家人戒烟的压力下,我改抽水烟。可不久就放弃了。一是以为抽水烟是人生走入暮年的象征;一则是因为已经过逝的小舅,在我居住在他家中的日子,半夜看着他抱着水烟筒,不知怎的,弥漫而来的少年忧伤。很多年的往事,那些简朴而饱满的时间,随之而来的充实,其实一直在静止中明灭着。
我与海打了十多年交道。在八、九级的风浪时,即使是几千吨位的海船、一、两百米长,船上配备极为先进的雷达、卫导等助航仪器,也是严令禁止出海的。何况这一、二十米长的设备极为简陋的小渔船。无风三尺浪,我更无法想象在风高浪大的台湾海峡,在几米高的浪峰与浪谷之间穿梭的小渔船,那些男人是怎样面对生存的恶劣?那个掌舵的老舵公是怎样挥洒人生的从容?而据我所知,仅以小镇而言,这样技艺精湛的船长是越来越少了。科技的迅猛发展,使原始的船舶操作技艺,从人工方面而言,大部分被机器取代。具有先进航海知识的船长们,一个月拿着几万元的工资,只需要面对仪器提供的数据,作出一个又一个的航行判断。我不知道这是时代的幸运,还是社会的不幸。如果在航海上面对真正的险境,或者机器出了故障不工作,在灾难来临前,这些掌握先进航海科学知识的船长,他们的命运能比原始的一个操木桨的水手们在面临险境前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