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嘱咐陆李氏将门关好,陆幸便又急急地出去了。
时间不等人,他得尽快找到那三个与张柱子他们一道喝酒的嫖友。他不忍心让百花楼里的姑娘来作证,怕她们被报复,对这三个狐朋狗友可一点善意都欠奉。
只是,该怎么找人呢?没了二踢子他们帮忙,他发现做事还真是不容易。
如今的他简直堪比瘟神了,走在街上,行人纷纷自动避让。那些原本一见他就热情地上来要攀交情的流氓们,更是避之唯恐不及——因为洪爷可发过话了,大家都知道,小少爷这回是真要完蛋了。
陆幸只作不知,不紧不慢往前走,时而进一下街边的店铺,时而停下来在摊前挑挑拣拣。然后忽地跑进了一旁的小胡同里。
他刚跑进去,身后人群里快速地闪出一道人影,跟着进了胡同。
刚进去,就听哎哟一声惨叫。
那人捂着脑门,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只虾米,抖啊抖。
陆幸施施然走过来,弯腰捡起地上的板砖,笑道:“我还以为谁呢,你小子可跟了我一路了,想干嘛?”
“别别别!”那人伸出一只手直摇,“我、我这不是怕小少爷你有事儿嘛。”缓了半晌才抬起头来,苦巴巴一张脸,不是二踢子是谁?
“你不是走了嘛,还来跟着我干嘛。”陆幸好笑道。但心里没来由地有点感动了。
“那不是没办法嘛,洪爷怕和傅爷起冲突,就壮士断腕了。可我二踢子不能这么做啊,凭咱的交情,那不是太不爷们儿了?”二踢子揉着脑门上的大包,一脸悲壮地爬起身来。
“所以你要继续跟着我?”
“那也不成,洪爷的话要是不听,我就没法在道上混了。”二踢子嘿嘿笑道。
“那你要干嘛。”陆幸白他一眼。
“我呀,偷偷地跟着,在暗中保护小少爷你。你要有什么事儿,你也偷偷地告诉我,我偷偷地去办。”二踢子得意道,“放心,原先跟您的兄弟们都是这个心思。”
陆幸笑了,铁石心肠的胸腔子里还真感觉有点热。他说:“不用你们,我落了难,不能连累你们。”
“这哪的话,兄弟就是落难的时候用的。”二踢子道。
“那好,你帮我找三个人。”陆幸道。
“尽管说。”二踢子拍着胸脯打包票。
“与我爹还有张柱子一起喝酒的还有三个人,胖子,豁子,马腰子。只知道外号,其中马腰子姓马!脸长得和腰子似的,是个木匠。你帮我把这三个人找出来。”
二踢子想了想说:“胖子和豁子还真不好找,不过姓马的应该能先找到,木匠嘛,这一片儿也没多少个。成,交给我了。”
两人特务接头似的在小胡同里窃窃私语半天,二踢子装作没事儿人样的先出去了。然后陆幸从另一头走。
半个时辰后,在另一处墙角,陆幸等来了鬼鬼祟祟的二踢子。
“怎么样?”
“找到了,在大槐胡同那儿,左数第三间院子。兄弟们已经控制住他了,您直接过去就成。”
交代完,照例的二踢子先走。陆幸从另一头走。
直接到大槐胡同那儿。两个流里流气的汉子嘴里说说笑笑正从胡同儿里走出来,瞄了陆幸一眼,不认识似地直接走了过去。可不就是张三李四,陆幸啼笑皆非地看他们一眼,迈步进去。左数第三间院子大门虚掩,里外都安静无人的样子。陆幸轻轻推开,闪了进去,便是一愣,只见院子中央跪了一个干瘦汉子,皮肤黝黑,脸上有很深的皱纹。那脸确实是腰子似的,只是现在是个水肿的腰子——刚被揍过。
这可真是想得周到,收拾得干干净净,就等他过来现成的问话就好。
不等他开口呢,那位马腰子见了亲爹似地就磕头,嘴里委屈地说:“哎哟喂小少爷啊,您有话就问,我一定老老实实的说!这叫什么事儿啊,突然就进来打我……”
陆幸忍住了笑,问道:“你认识张柱子和陆老实?”
“认识认识!两位爷天天的和我一桌喝酒!两位爷感情可好了呢,怎么就闹出这事儿了呢?我也是想不通啊。”马腰子急道。
“不用你想通,你就说说前天晚上的事儿吧。”
“行行行,小爷您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您!”
接着马腰子开始磕磕巴巴的说起来,说着说着,还进入状态了,开始绘声绘色,事无巨细,特别是那姑娘怎么水灵怎么风骚,描绘得那叫一个翔实,陆幸真是笑了,这家伙自己倒陷入意淫里了。
事情基本与陆幸之前知道的没什么出路,还更多知道了些细节。当天原来便宜爹是想回家来的,但芍药和他说了什么,便留住了他。当是天没黑,便宜爹就急不可耐地和芍药先离席了——至于说的什么,陆幸不用想都猜到了,双飞对男人的诱惑可不是一般大。而当时张柱子还和他们一起直喝到夜里很晚,三人才各自带着姑娘散场的。
就这么巧,芍药硬将便宜爹留下,而傅爷就来自己家了。
“就、就这些了,之后、之后我就和姑娘在房间里……嘿嘿。”
陆幸点点头:“就方才这些话,你明天敢在公堂之上对县太爷再说一遍吗?”
“啊?”马腰子一怔,一听公堂,就先胆怯了。
“不敢?”陆幸皮笑肉不笑。
“敢敢敢!敢!嘿,嘿嘿,您说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马腰子讨好道。
“还有胖子和豁子,你知道他们家在哪儿吗?”
“知道知道!胖子就在桥头那儿开了间小饭馆儿,豁子是泥瓦匠,常常和我搭伙一块干活的,就住隔壁胡同儿里!不远,不远!”
“成,你带我走一趟吧。”
“行行行!我我我这就得带您过去!”
当下马腰子就带着陆幸去往最近的豁子家。豁子家离得很近,出了这条胡同,再进一条胡同,就到了。一路上马腰子是极力讨好,陆幸笑而不语,眼角余光里能看到鬼鬼祟祟跟过来的二踢子一伙儿——唉,真是不专业。
这时候,突然一阵凄厉惨叫传来,吓得人是浑身发寒。所有人俱是一怔,就看马腰子脸色大变:“是豁子!”
陆幸迅速往豁子家冲去,后面二踢子三人也顾不得隐藏了,一齐冲了出来。
院门紧闭,二踢子喊一声“我来”,上去就是一脚,哐嘡一声,院门拍在了地上。一行人冲进去,就见屋子里一个人抓着自己的手满地打滚。地上都是血,两根手指头躺在血泊中。
“豁子!”马腰子叫了一声,见到血和断指,脸都白了。
张三李四过去要扶豁子,手刚碰到,豁子就凄厉嚎叫起来:“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的手怎么了?”陆幸皱眉。
豁子哭得凄惨:“我切菜自己切到的!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们别害我啊!放过我吧!”
陆幸和二踢子相视一眼,这是有人赶在他们之前来警告豁子了!但怎么就这么巧,和他们正好是前后脚?
这是被人跟踪了。
可陆幸竟然毫无察觉。
“你跑哪去,给老子躺下!”二踢子忽然大喊。
陆幸回头一看,原来是马腰子被吓到了,要逃。刚跑到门口,被二踢子在屁股上蹬了一脚,摔在了院子里,哎哟叫着啃了一嘴泥。
“把他们两个带走。”陆幸沉声道。
“带哪去?”张三问道。
“就带我大爷家的空房子去。”二踢子道。他家大爷的空房子还真是常年的空,上次便用来当过新房。
“当务之急,我们得抢先找到胖子。”陆幸转身便走。
而这边正是十万火急的时候,家里头来人了。
一个儒生打扮的男子,敲响了陆家粥铺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