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是糊涂的大青天,连其他人都被一老一幼争辩得云里雾里的头昏脑涨,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周县令张了个嘴,半天不知道说什么,末了结结巴巴地问仵作:“仵作,是、是这样吗?”
仵作道:“毛头小儿一派荒唐之言!大人万勿轻信了他!”
陆幸冷笑道:“老头儿,要不就是你屁都不懂,要不你就是故意隐瞒!大人,小子提议当堂验尸!”
外头唇枪舌剑,里头三位亦是有点傻愣愣。
朱老板半晌才转头问洪爷:“人死前死后的伤痕是不同的吗?”
洪爷道:“我哪知道。”
朱老板哑然失笑道:“那小娃娃,难道还懂得验尸?这……可真是天下一奇闻呐!你看那仵作的老脸,有趣有趣,竟被一个小娃娃当堂说得无言以对!”说着仿佛很畅快地大笑起来。
却听傅爷恨恨地一拳擂在榻板上,怒不可遏道:“一帮废物!谁他娘要跟他讲证据!来人!”
悄无声快步走进来一个小厮。傅爷让他附耳过来,如此这般吩咐了几句。小厮点点头,又快步出去了。
陆幸还在跟仵作打着嘴仗,说得仵作险伶伶的随时要气晕过去,一再和县太爷主张要当堂验尸,并要延请其他仵作一同来验。就是这时候,他看到一个小厮猫着腰低着头快步地从一旁走出来,走到县丞那儿,附耳低语了几句。
然后县丞起身来,走到县太爷耳边低语了几句。陆幸正感觉不妙,就听县太爷咳嗽了一声,全场安静了。
周县令很有些心虚地说道:“小娃娃所言,乍听起来像那么回事儿,但其实并无真凭实据,仵作是本县三十几年的老人了,一直兢兢业业,未出过半点错误。因此,本官决定采信仵作之证言,判陆老实有罪!那什么,快点画押,不可再耽搁了。”
这可真是!陆幸被气乐了,摆明的预设好了结果呀!
看客们都不同意了,纷纷起哄。验尸那些他们或听不懂,但牡丹的反应显然是有鬼啊,官府怎可视而不见?官与民从来是对立的,于是百姓全站在了陆幸这边。连畜生都看不过去了——波妞怀里的小兔子,吱吱呀呀地叫个不停,是个愤怒抗议的派头。
县太爷老脸都有些红了,气急败坏地连拍惊堂木,大喊着“肃静”,一遍就要文书拿了认罪状纸去给陆老实摁手印。两个衙役强压着又哭又嚎挣扎不已的陆老实,要拉他的手过去强摁。
峰回路转,以为有了机会,却眨眼间没了,各人的心情都是忽上忽下。陆李氏哭得瘫在地上。
仵作得意地睨着那个难缠的小娃娃,却不见小娃娃脸上的恼怒,自己心里没来由地颤了一下。
“大老爷!”陆幸忽然大喊,“小子有证据!”
所有人一怔,那两个强摁陆老实的衙役和文书都停住了动作,不知该怎么办了,回头望向县太爷。
县太爷也不知道怎么办了。他是个糊涂官儿,实在没有心狠手辣的天赋。犹犹豫豫地开了口了,差些将傅爷气死:“那、那你拿出来瞧瞧。”
陆幸道:“回禀大老爷,小子唯恐被人抢先毁去,所以并未带在身上,而是藏了起来。还请大老爷宽限一点时间,容小子去取来!”
阴谋论自古以来便很有市场,一听陆幸说怕被人抢先毁去,不管是门外看客还是堂上的公人,都下意识地相信了陆幸,还不自觉地为他担心起来。
周县令支支吾吾着,忽看见了县丞投来的凌厉的眼光,想起了姓傅的交代的快刀斩乱麻,心里便又两难了,想着一遍是滔滔民意,一遍是那人的威慑,该怎么办?若罔顾了民意岂不是要损了自己的官威?糊涂官儿还认为自己形象高大。
正踟躇,身后的师爷上前一步,耳语了一句。
周县令喜上眉梢,就这么办!随后威严地一拍惊堂木:“为秉持公正,不冤枉一个无辜百姓,也不放过一个万恶之徒,今日暂且退堂,明日再审!若有新证据,可要快快呈上来。”这是打的暂缓之计了。
他自认为很周全地顾虑了各方,却把傅爷给气个半死了。
这一审,不知不觉耗费了两个多时辰。陆老实鼻涕虫似的重新被官差押回监牢,经过陆李氏面前,见到亲人的面孔,更加哭得伤心了,频频回头。张大姐喊破了嗓子,哑得快听不见声音了,张文武搀扶着她往门外去。
各人都散去,陆幸也拉着陆李氏和波妞回家。
偏房里,傅爷正兀自大骂周县令坏事。
朱老板很是意犹未尽地叹道:“此子非池中之物啊!本来盖棺定论的事儿,硬被这小娃娃给一通搅和坏了。”
见傅爷还在火冒三丈,便笑道:“傅爷你也无需懊恼,定不定罪的不是目的,你没见那小娘子仓皇绝望的模样吗?嘿嘿,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闻言,傅爷醒悟过来,也是。便也笑了。
这时候小厮进来禀报:县太爷过来了。
县太爷觉得自己今天这事儿办的很漂亮,心情是大好,知道本县三位有权势的人在这里,就过来打个招呼,显示一下自己一任父母官的亲切。
虽然并不将这个县太爷放在眼里,但官场之事,都在一个脸面上,所以表面上洪爷、傅爷和朱老板,都还是对周县令恭敬的。
四人寒暄了几句,傅爷道:“老爷,明天该能审下来了吧。”
周县令叹气摇头道:“不好说啊,那小娃娃当真是鬼精鬼精的,那两位姑娘和仵作的证言,都有毛病,就看明天那小娃娃是否真能拿出新证据来了。哎呀满堂啊,你说你让我难办啊,当时群情激奋,你却要我速速结案,这不是拿老爷我的官声胡闹么。”
满堂却是傅爷的名字。傅爷心说你有个屁官声,但嘴上还是自我批评了一番。
这时候芍药和牡丹进来了,盈盈地施了一礼。牡丹站在芍药身后,低垂着头,知道自己在堂上的失态必然令老板很失望,可那也不能全怪我呀,那小少爷根本不是人!心里想着,嘴上自然不敢说,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朱老板哼了一声:“没用的东西。”那牡丹是浑身一颤,噤若寒蝉。
在堂上还距离有点远,这会儿两位美人儿就站在了面前,青天大老爷就觉得有点燥热了,心说这么近一看,更加的诱人。
朱老板笑道:“周大人,我们正要去我那儿喝上几杯呢,不知道大人肯不肯光临?”
周县令一听,一阵心旌摇曳,那百花楼可是他神往了一早上的好地方呀,喝着酒,搂着面前这两位这般的美人儿……可是他不敢呀,家里那位管得严,而且娘家可有势力,自己不敢忤逆分毫。所以也只能那么想一想了。
说道:“还是……算了,影响不好,本官正审理这起大案,若被人瞧见这时候去寻欢作乐,实在不妙。”嘴里说着,两眼是馋涎欲滴地在芍药和牡丹身上逡巡,心里是挠心挠肺地叹气,可惜了可惜了。
朱老板瞧在眼里,笑道:“那还真是可惜了。不过大人您这刚审完案子,明日又要接着审,可得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呀。您是我们的父母官,可不能劳累过度。”
周县令道:“此乃为官之责嘛,没办法,没办法。”
朱老板笑道:“公务自然无法避免,但总要学会放松才好。芍药,牡丹,今日大人因为你俩可劳累一天了,你们二人便留在这里替大人松松筋骨吧。”
激灵灵一下,青天大老爷差点被一口口水呛死,小心肝儿都哆嗦了——在在在在这里?
但听娇媚无限地两声儿应答,一阵香风袭来,两位美人儿已经一左一右地迎上来了。
傅爷和洪爷相视一笑,先行告辞。手下人将傅爷的行塌抬出去,洪爷跟在后头。
朱老板拱手道:“大人您且歇着,那我们便先走了。”
“哦哦哦好好好~~”青天大老爷舌头都不直了。
“老爷~~”两声合作一声的娇呼。
青天老爷一看,衣裳滑落脚下,眼前已是两具令人目眩神迷的销魂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