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带着笑容,走到了牡丹的面前,目光灼灼地看她。
还没说话呢,牡丹已经快崩溃的样子。小少爷的名头,她自然是听得多了,今日亲眼所见,是更加的惶恐,这哪是个孩子,分明的是个恶魔!她自然也不知道陆幸其实并没有洪爷这座靠山,只以为前头有洪爷,后头是那位爷,两头得罪不起,退进都没好结果,于是惶惶地恐惧了。
而且,才这年纪的孩子,连女人都还不应该懂的,是怎么想出这等恶毒的法子!这时陆幸咳嗽了一声,她立马吓得往旁一瘫,是坐在了地上。
这一幕看在偏房中三位大佬眼中,一齐的纳闷,那小鬼到底说了什么!
明显的感觉到芍药和牡丹的神情大变了,傅爷直感到不妙。
“哎呀,这可真是……秦国时十二岁便当宰相的小甘罗,怕也没这等聪慧吧。”朱老板不吝溢美之词。
洪爷淡淡笑着没说话,对那小鬼也是感兴趣起来。心里琢磨着,到底是说了什么呢,竟把牡丹吓成那样?
大青天周县令顶着这顶大帽子是心神不宁,忽见两位证人的异样神态,便开口道:“小娃娃,你若有话便快说吧,不然现在就下去,本官念你年幼可饶恕了你。”
“青天大老爷!方才牡丹姑娘说那一晚犯人陆老实和张柱子是在他房间之中喝酒,可是百花楼其他的姑娘却分明看到,他们是在另一个包间之中喝酒,而且还不止他们两个。”
这话一出,众人喧哗了。
周县令连拍了好几下惊堂木,看客们才安静下来。他威严道:“你可不能口空白话的乱说,你可有证人?”
陆幸叹道:“没有。与我说的那些姑娘们,都是无依无靠的可怜人,我若硬叫她们来作证,就怕有人对她们不利。所以我没有证人。”
周县令不悦道:“没证人,便是信口雌黄了。”
陆幸道:“大老爷,小子只是想让大老爷您心里有个明白,她二人所谓的证言,根本就是瞎编的,您看连我这个小孩都能轻易打听到,若大人有心,只管派人悄悄的去查探一番就可明了。”
说着他又转身盯住了牡丹,皮笑肉不笑道:“但接下来这个问题,却是一下子就能查证了。牡丹姑娘,你和张柱子感情很好?”
牡丹哆嗦道:“是,我们郎情妾意——”
陆幸打断她道:“他嫖了你几晚啊?”
门外看客都哄笑了,这小鬼可真不地道,直接说嫖。牡丹脸色羞红了一阵,嗫嚅道:“我与张郎夜夜双宿双息。”
陆幸笑道:“那就好。那你知道他的那颗大痦子是长在左屁股上还是右屁股上?他腿上的刀疤在哪条腿?”
牡丹闭紧了嘴不言语,眼光往仵作那头飘了一眼,就见仵作一只手摇了摇。她急道:“他没有痦子也没有刀疤。”
仵作急得胡子一颤,完喽。
陆幸转头对仵作说:“仵作,你说说。”
仵作闭着嘴装没听到。反倒把县太爷给弄急了,说道:“仵作你说呀,死者身上有没有痦子有没有刀疤。”
仵作不敢不答,低低地道:“没有痦子……右腿上……有条刀疤。”
闻言,众人哗然了,牡丹脸色愈发白了,县太爷也变了脸。
朱老板赞叹道:“这个问题着实有技巧呀,真假参半,使得旁人都无法准确地提醒了。而且显然,这小鬼还查看过尸体了,有胆量。”
洪爷道:“那她是不是牡丹呢?”
朱老板微微一笑:“我说她是,她就是。”
瘫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陆老实也活过来了,激动的呀,眼泪哗哗地淌,喊道:“我就说我不认识她,柱子也不认识她!大人我冤啊!”
此时陆幸笑眯眯的站在两个姑娘之间,轻声说:“啊对了,我又想起一招来。听过人体蜈蚣没有?就是把你牡丹姑娘的嘴呀缝到芍药姑娘的屁股上,以后都不能吃不能喝,但你不会死,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呀,我会喂芍药姑娘吃得饱饱的,这样牡丹姑娘你就能吃芍药姑娘排出来的——”
话没说完,牡丹简直疯了,一下子崩溃地死死捂住了耳朵,哭喊道:“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芍药脸色苍白地立刻大声道:“大人!这小娃娃并非公门之人,而是犯人的亲属,实在不宜让他在此胡闹!”
从未开口过的县丞也忽然开口道:“所言有理。大人,卑职也以为应将这小鬼驱赶——”
“青天大老爷!”陆幸立刻打断道:“小人并非说家父无罪,而是要点出这三位证人所谓的证言实在不可采信。实在不忍大人您被卑鄙小人所蒙骗。现在牡丹姑娘显然感受到了来自大人正义的光辉,羞愧得心慌意乱。还请大人再容许小子问仵作几个问题。若小子无法揭穿仵作对大老爷您的蒙骗,小子甘愿受罪!肯请大人准许小子为大人您冒这一次险!”
青天大老爷都懵逼了,怎么搞得好像蒙受不白之冤的是他?周县令实在不是个急智的人,脑子里是一团浆糊,就说道:“那、那你问吧。”
县丞心里一叹,眼光往偏房的方向看了一眼。
陆幸再不迟疑,转身到了仵作面前,仰头笑眯眯看着他道:“仵作,要不你就认了吧。”
仵作气得抬手就想给这小子一巴掌:“放放肆!没大没小,毫无长幼之分!你这黄毛小儿有何资格来问老夫!”
陆幸两手一摊:“你不承认欺骗大人,那就是你业务不精喽?验尸都验不来,实在是尸位素餐啊!我来问你,张柱子的伤口是在哪里?”
仵作梗着脖子望向一旁,冷冷道:“左腹。”
陆幸道:“左腹并非致命伤,为何张柱子却没有出得房门去求助?反而留在房间里任血流干?”
仵作淡然道:“因为死者那时候饮酒过多,怕是麻木得根本没感觉痛,当时估计是醉倒了,在睡梦中流血过多而死。”
芍药立刻佐证:“当时两位爷都是喝了一整日的酒的。”
陆幸哈一声笑:“真能编啊,一尺余长的匕首都捅到底了还不知道痛,你当打麻药啊!”
仵作怒道:“你进过我的敛房!”
陆幸不理他,转身对周县令道:“青天大老爷!小子亲自查看过尸体,那刀口深达一尺,匕首是整个捅了进去,试想两人不过是起了争执,拿刀不过是吓吓人,何至于有深仇大恨似的一捅到底?另外,我在死者口中还发现了几缕布丝,显然当时是有人拿布捂住了死者的口,控制着他不让他动弹,生生让他流血而亡。”
仵作道:“信口雌黄!老夫验尸三十多年了,还能看不出这些?大人,这小鬼在此瞎编混淆视听,还请大人将之赶出去!”
陆幸急道:“伤口暂且不谈,尸体身上那些伤痕更加可疑!”
仵作瞪道:“那有什么可疑?不是说了犯人与死者是在争执之中,犯人怒极之下才拔刀刺杀了死者吗?”
陆幸冷笑道:“可是那些伤痕,分明的是在死者死后添上去的!”
闻言仵作一怔,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伤痕还分什么死前死后的?一派荒唐之言!”
陆幸哈一声笑:“所以说你个老家伙尸位素餐,业务不过关啊!大人,人活着时,血液流动,受到击打便会造成淤青红肿,那是毛细血管破裂血液凝滞造成的——老头儿你肯定不知道什么叫毛细血管啦!别说话,再说话只能显得你不专业!——大人,而人死后,血液停止流动,再受到击打,那伤痕是完全不同的,只停留在表面。所以是很好判断的,张柱子身上的打斗痕迹,是人死后有人伪装上去的,好造成打斗后激愤行凶的假象!”
仵作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出声,陆幸已经喷了他一脸:“说了别说话!我还没说完呢!芍药,我问你,那一晚陆老实是什么时辰刺的张柱子?”
芍药迟疑着不知道要不要开口了,总感觉自己无论说什么都得掉坑里。但所有人都看向了她,她不自觉开了口道:“应该是戌时一刻左右。”
那是晚上七点半的时候了。
陆幸道:“可是张柱子却是半夜子时死的!”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哗然了。
仵作怒笑道:“小娃娃张口就来,莫非你在那里看着吗!”
陆幸道:“都叫你闭嘴了你还秀下限!人死血液凝滞而沉积,便会形成尸斑,根据尸斑以及尸体僵化程度就能推断死亡时间!张柱子的尸体上所显示的所有特征,都证明他是在半夜死的!所以说大人!那两个女人和仵作统统都在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