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幸出了私塾的院门,就直奔昨日见到的一间书局而去,把书全卖了,正经的卖了好几个钱。那时节书本是稀罕物,还是很值钱的。
出了书局,他就直奔了隔壁一家卖酒的小店,一个铜板买了一大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下,一抹嘴,豪气干天的叫:“新生活,我来啦!”
引得店里酒客和伙计纷纷侧目。就见那不丁点儿的娃娃,捧着个大海碗一口气喝了个精光,然后摇摇晃晃的出去了。
“嗬,这小娃娃有意思,谁家的这是?”
“不认识啊。”
“我知道,好像是牙儿胡同那家卖粥的陆家的小子。听人说呀,这小子很邪性!”
“哦?这怎么说?”
“那条街上人都知道,说是不是好来的种儿……”
那头闲话,陆幸自然是听不到了。他上辈子酒量不错,喝遍了世界各地的烈酒。这一辈子头次饮酒,全没将这些粮食酒当回事儿,结果也不想想自己才多大的身体,一碗酒下去,等走到门口,已经晕乎乎了。
他晕头转向的走着走着,走到了一间赌场门前。嗬,这个好!他打了个酒嗝,就醉醺醺的要往里去。门口两个保镖模样的汉子乐了,就见迎面一个面色酡红的小娃娃,摇摇晃晃的居然想进赌场!
“哪家的小子,这里可不是小娃娃来的地方,快回家喝你的奶去!”其中一个大汉笑道,另一个也哈哈乐个不停。
陆幸抬头看一眼左边这位,又看一眼右边这位,嗝了一声:“什么话,开赌场还怕人来赌的呀?谁规定小孩儿不能赌了?”说着掏出俩铜板,一人一个抛过去,“接着,这是小爷给你们的赏钱。”说完就大摇大摆真个儿进去了。
俩保镖还以为扔过来的是什么东西,接住一看,是一人一个铜钱,再看那小子,已经大摇大摆进门了。俩保镖相视一眼,大笑不止,乐坏了。
赌场内热火朝天,毕竟不是什么高档的赌场,都是苦汉子来消遣,所以空气里混杂了难闻的味道。虽然简陋,但是赌的东西还是很全乎,牌九、骰子、叶子牌等等等等。小小的陆幸在一桌桌人群间转悠,东摇西逛,可惜这些游戏规则他都不懂呀。最后来到一桌赌骰子比大小的。
“买定离手啦!”庄家大喝道。
便见一只小手费了老劲儿的伸上台面来,张开,掉出两枚铜钱:“我压小!”是个娃娃的声音。
一桌人都愣了,低头一瞧,一个醉醺醺的娃娃。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的,都觉得滑稽之极。那庄家乐道:“小屁娃迷路了吧?这里是大人玩儿的地方,去去去,玩儿你的泥巴去。”
陆幸不乐意了,拼命的掂高了脚尖把脸伸出台面,好和庄家对视了,嚷嚷道:“你赌局开着,男女老少过路的都能来赌!你管我是不是小孩儿?我压钱就成!来来来,开了开了!”
大伙儿都哄笑了,一起起哄:“开!开!开!”
赌场东家洪爷从楼上下来,手底下人立刻将手里的皮袄给洪爷披上。洪爷不紧不慢的往下走,目光在自己的场子里逡巡,忽见有一桌好像不大对头,眨巴眨巴眼,再看,没瞧错。他嘿了一声:“瞧这稀罕事儿,那是哪家的娃呀?”
手下人也笑起来:“不清楚,好像还喝了不少酒,直不楞登就进来要赌钱。”
洪爷笑说:“这天下大乱的年份儿,还真是净出幺蛾子。——请傅爷了没有?”
手下人说:“一早儿就去请了,已经在百花楼里定好位置了。”
洪爷嗯了一声,点点头表示满意。临出门了,他又转头说了一句:“叫那娃娃早些走,玩儿两把就得了,你们也别为难他。唉,这世道,不太平呦。”
且说小陆幸玩的嗨起,着实的赢了好几把,挣了二十来文钱。他见好就收,拿了钱走人。一桌子的人都朝他笑道:“下次再来啊!”
陆幸摆摆手:“赌博要见好就收啊,你们呀,小心把媳妇儿都输进去。”
大家又哄笑了,没见过这么人精的娃娃。连庄家都摇头笑起来。
出了赌场,他掂量着去哪儿玩好呢?东游西逛的,觉着自己是不是要买个鸟笼养只八哥儿什么的,这样提溜儿着逛街才比较有派头?他一路晃荡,见到好吃的就买一个,见到俏姑娘就上去摸一把,好不逍遥。
这么着就来到了一栋显得别样辉煌的楼前,张灯结彩的,这小城里大都是土墙土瓦,这栋楼就像牛粪上的一朵花,孑然独立。抬头一瞧匾额,百花楼,原来是妓院呀。
他乐了,这是个好去处。想着就迈步要往里去。走到门口儿,但听里面莺莺燕燕,虽然还是白天,但也是人气很旺呀,果然食色之事永远都是最有需求的。
门口站一小厮,见迎面走来一娃娃,拦下来笑说:“干什么干什么?找你爹呀?”
陆幸白他一眼:“什么话,我来嫖不行啊?”
小厮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失笑道:“你毛长齐了吗你?还嫖,走走走走,瞎闹什么呢!”
陆幸昂了头挺了胸:“你用毛干你媳妇儿呀?小爷虽小,但家伙都长齐全了,怎么不能嫖?让开让开,我有钱。”
正打嘴仗,一个甜腻的声音说道:“怎么回事儿?”
那小厮和陆幸两人都齐齐转头看去,但见一个娇媚的姑娘,梳圆髻,着轻纱,胸前一抹桃色的抹胸,露出一道醉人的沟壑。眉眼间淡淡的忧愁,是个意兴索然的疲惫样。小厮立刻恭敬的点头哈腰,说道:“霓裳姑娘,这小娃娃不知道哪来的,硬是要进咱楼去嫖,您说这——嘿。”
陆幸见这小厮对那姑娘如此恭敬,但看那姑娘花容月貌年纪轻轻,显然不会是老鸨啦,必然是这家妓院里的红姑娘。话说这姑娘是真漂亮呀,只往那儿一站,便是风情万种,举手投足都能让男人腿软,特别是那鼓鼓的两团。小陆幸看得口水都流下来了。
那位霓裳姑娘一听这小娃娃不是来找爹的,居然是来嫖的,真是千古奇闻。她忧愁的眉眼不觉的稍稍舒展,微微俯下身来看着陆幸,笑道:“你这小娃娃,都还没断奶,便这么风流?”她伸出手指点了一下陆幸的鼻头。
只一点,陆幸鼻血都流下来了,因为霓裳姑娘在他面前俯身下来,胸前两团肉坠下来,把薄薄的胸围子都给撑开了,大好春光尽收陆幸眼底。陆幸一抹鼻血,伸手指定了霓裳姑娘,哆嗦着说:“就、就你了!我要嫖你!”
众人都愣了一愣,随即哄堂大笑了。那小厮地位低,不敢当着霓裳姑娘的面太放肆,憋得快经脉爆裂,而随在霓裳姑娘身后的小丫鬟,已经笑岔了气。
陆幸小手一挥:“笑什么笑!说吧,多少钱才能嫖你?我这有——”他掏出一把的铜板,大略数了数,有五十多文钱。他双手捧着递到那位霓裳姑娘面前:“都给你了。”
那丫鬟上气不接下气道:“你这娃娃,真是有趣,就你这点钱,连我家姑娘的手都摸不着。”
日!物价这么贵!陆幸大感丧气。
那小厮去轰他:“行了行了,快些走吧,不然有你皮肉苦头吃的。”
却听那霓裳姑娘笑说:“好呀,那我便接你这个客了。”说着接过了陆幸所有的铜板,然后牵了他的手,转身往里走。
陆幸小心肝儿幸福得发颤,想自己真幸运,碰上促销了!那丫鬟为难道:“霓裳姐,你别闹了,洪爷等着呢。”
霓裳姑娘头也不回的说:“你便去告诉他,姑娘我有客了。”
丫鬟很为难,那洪爷可不是好惹的呀,可自家姑娘要让自己吃苦头,也容易得很。两头为难,想了想,一跺脚,只得往洪爷的包间里去了。
那小厮张大了嘴望着楼里的头牌当真牵了那个娃娃上楼去,只觉得这个世界已经无法理解了。
陆幸一路走,一路好奇的四处打量。西方现代的妓院他去过,和眼下的自然是完全不同的感觉,雕梁画栋,莺莺燕燕。再者,在现代的西方,即便妓院是合法化的,但也是个暗地里的生意,哪像眼前呀,堂而皇之的开门做生意,而且不仅仅是卖春,还是个综合社交场所,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都选在这种场合谈事情。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女人啦,看眼前的,一个个如古装片里走出来一般,云鬓环绕,轻纱曼曼,哎呀,真是享受呀。
正陶醉着,霓裳姑娘推开了二楼一间香闺的门,进去了。陆幸在后头急急将门关上了,然后飞扑过去八爪鱼似的手脚并用缠住了霓裳的腰,以资深嫖客的口吻说道:“美人儿,咱们快快歇息吧。”
霓裳真是被气笑了,这娃娃站起来还没到自己肚脐眼儿高,怎么还是个色中饿鬼?她在他头上敲了一下,把他从自己身上扒下来,扔到一旁的凳子上,说道:“乖乖坐好,不然姐姐还揍你。”然后自己也在一边坐下。
陆幸懊恼的一拍大腿:“我就知道没这么便宜的事情!”
霓裳咯咯笑起来,倒了两杯水,推了一杯给陆幸,自己拿起一杯小小喝了一口,说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娃娃,才几岁呀就逛妓院。”
陆幸大人模样的一声长叹:“相逢何必曾相识,不问过去与未来,只珍惜当下,才是人生呀。所以说,你到底让不让我嫖啊?”
“相逢何必曾相识……不问过去……与未来,珍惜当下……”霓裳迷离地轻轻念起陆幸说的话,忽的笑道,“没看出来,你年纪虽小,却很有一番对人生的感触呢。听你的言谈,也是读书的娃娃,怎么不好好念书去,却跑来妓院?”
陆幸心说这位红姑娘管得好宽,他拿起那杯水来喝,霓裳姑娘又捻起一块儿点心,喂宠物似的喂到陆幸嘴边。陆幸张口吃下,腮帮鼓鼓的一边嚼一边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生得意须尽欢,什么功名利禄,都是过眼烟云啦,抓紧每一分每一秒的享受才是正经。”
“每一分每一秒是什么意思?”
“就是抓紧时间的意思。”
霓裳笑看着这个古灵精怪的娃娃,便觉得他每一分都很可爱。陆幸刚吞下嘴里的点心,霓裳便又捻起一块喂给他,神情慈爱的看着他吃。陆幸噎得慌,喝了一大口水,刚吞下去,又一块儿点心到了嘴边,他心说,我花了五十文钱,这妞儿却不给我嫖,别是打算拿糕点搪塞我吧?日!小爷我花五十文钱能买一筐点心了!但又抬眼瞧见这位霓裳姑娘的神情,他心中忽又有些明了了,那神情他曾在陆李氏脸上见过,给自己喂奶的时候。
正胡思乱想,霓裳姑娘伸手捏住他的鼻子,摇啊摇,说道:“你认我当你的姐姐好不好?”
陆幸一抹嘴,眼睛一亮:“是不是认你当姐姐就能给我嫖了?”
霓裳拉下脸来,佯作生气,伸手重重的在陆幸脑袋上弹了一下:“你这小脑瓜里装的都是什么!”
这时候房门突然推开了,那丫鬟急急的跑进来:“霓裳姐,洪爷过来了!脸色可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