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到省工人文化宫的作品，徐笑应当是第一个。徐笑和傅井忠将画靠到墙边，看着空荡荡的大厅，没有一个人。正纳闷着，看到一个二十七八来岁风姿绰约的少妇拎着个小包进来了，另一只手还抱着一叠文件夹，忙上前打了个招呼。
“大姐你好，请问一下展览征稿送件是送这里吗？”徐笑笑着问道。
“是啊，帮你老师送的吗？你来登记一下。”
“哦，是我自己画的。”徐笑闻言道，掏出一张原来自己打印出来的作品标签。“是我自己填写吗？”
“你才多大啊，就自己搞创作了？”那少妇惊奇地问道。一边接过徐笑递来的打印纸道：“你们将外包装折了吧，到25号的时候来取件。”
“大姐，我也就是试试，锻炼一下。25号不是展览最后一天吗？怎么那天就取件了？”
“嗯，不管入不入选，都是25号取件。一般展览最后一天上午就开始撤展了，大部分的作品是邮局寄件退回去的，只有省城的才自己取。”
徐笑和傅井忠折下外边包着的衫布，《为建筑工人造像》开始展露出它的面目来。
“啊，没想到你画得很好啊，这回你可就要选上了。”
徐笑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好说道：“那得托大姐的福了，听说要选上很难的。”
“你这张一定可以选上的，我看了很多画的，你画得多像啊，和照片一模一样。”
这话听得徐笑是一头黑线，画得像照片也不算好评语吧？不过人家总是一片好心，徐笑接过收件单子，嘴里感谢道：“谢谢大姐，要承你吉言了。”
那少妇笑得直捂嘴，笑道：“你年纪轻轻，说话却像个小大人。”
回到门外坐上车，徐笑还在心里想，就如这女的说的一样，“像”至少还是很像的，入选应当可以吧？第一次送展，徐笑可不想就折戟沉沙。不过没有到最终的结果出来，谁也说不清。江南省是美术大省，有个历史悠久的江南美院在，这么多年下来培养了多少画家啊。想要在这个圈子中冒出来，还真得看看运气。
到了莫琊画室，见着唐寒梅也在，一想今天是星期六，来找自己也是自然的。
“写得怎么样？顺不顺手？”
“我自己感觉还可以，所以就跑过来给你看看，要是不行的话就可以及时调整，免得到时候再修改浪费时间。前面你帮我改过的我都重新抄写过了，应该看得清楚。”
徐笑接过唐寒梅的稿子看了下去，她的文字和徐笑的不同，就算是她竭力地学徐笑的写法，还是有一些比较细腻的感伤在字里行间流动。徐笑觉得这样写也是可以的，倒没有点出来，只是有时候她把情感的表露藏得太深，显得不够直接。
“在小说中一些兄弟们碰撞出来的情感，可以写得稍外在一些，要藏在文字后但又不能太深。太直接会显得苍白，太深又会让人觉得缺乏力量。花田错的小说，要更直接一些，而它的直接是以‘酷’为标准的。”
“简单、粗暴、但不表面，这是一个度，而这个度是作者本人的标签。”
“你写得很好，不用担心什么，我改过的你重新整理抄写一下，期待我们能长期合作。”
送走唐寒梅，徐笑又到画室里，开始点评一下学生的色彩作业。
“为什么让大家画小色稿？主要是用最大块的色块来构成一张图的色调。大家有没有发现，其实很多时候我们并没有画出具体的形状，而是就铺了几大块颜色，画面远远一看就很好看了。这就是色调的魅力！而色调第一这句话，大家一定要牢记，现在不是马上就要高考了，所以我不以高考的标准来教大家怎么画。你们买来的美术书，很多画得很难看！只是你们不知道而已，那只能是应付高考的方法而已。大家要善于发现每一位同学小色稿中的优点，找出好看的原因来，不用画得大，很小就成，16开32开大小的都可以。”
“像刘天民这张，画出一个很古怪的冷调子，基本平涂，大家不用走近远远地看，是不是很美？他才开始画画多久？基础不好并不代表就画不出好看的色彩习作来。”
“这张是谁的？哦，文雅的，可以理解，真是才女啊，色彩感觉非常好。”
“邱丽这张不错，敢放开画了，大笔触用得相当有胆量。我看还是女同学的色彩感觉好啊，好象男同学在色彩这一块普遍要弱一些，和素描刚好相反。很多人说素描重理解色彩重感觉，但实际上色彩也是很重理解的，目前画的稍弱的同学，要善于从好的作品去学习。我也示范过好多张了，大家不要只从表面上学点大笔挥挥之类，要重色调！”
“这几天有没有罚到违纪款啊？只有一块五？你们老是不违反纪律，是不是准备元旦会餐的时候钱全部由我来出啊？
鲁萍你将刚画的这张贴到墙上去，画得很棒！这灰调子很微妙，但一点不脏，很好看！”
在画室讲得神采飞扬的徐笑，一回到学校，就开始接受别人的一番教育了。
这是艺术系关于参加校第28届田径运动会的动员大会，书记、主任、副主任、班主任、行政老师、专业老师，几乎和新生开学典礼一样，所有的老师都到齐了。
先是介绍了分组，非体育系的都是分在甲组，体育系的是乙组，教师队是丙组。然后是名次和计分方法，每个项目取前七名，各按7、5、4、3、2、1计分。前三名有金、银、铜牌奖励，后面的名次是奖状。而团体总分，就是各个人分数的总计。破纪录的有额外加分，开幕式要统一着装等等。
“我们艺术系建系才三年，总体成绩不尽理想，但我们所有的运动员，要发挥积极拼搏奋勇进取的精神，像上一届的柳飞飞同学一样，实现零的突破！赛出水平，赛出风格！争取做到团体总分不垫底！”
前边的内容还比较激昂，后面突然来个争取不垫底，让徐笑几乎要笑翻了。这算什么动员会啊，也真是可怜艺术系，全校所有系里学生数最少，又没有体育特招生。每一年都是和另一个新建的计算机系轮流占据倒数第一。所幸的是，领导还没有好高骛远，只提出个让大家争取个倒数第二的目标。
“为了体现我们系的团结，这次运动会，要求所有班主任组织同学为啦啦队，为参赛同学加油。任何人不得缺席，没有请假的情况下缺席的以旷课处理。参赛的运动员可以自由安排，但决不能像前几届一样，出现临阵脱逃的恶劣行为出现！一经发现，严肃处理！”
居然还可以自由安排时间，徐笑觉得这一回算是得了巧了，要是三天时间都不得不呆在操场，那也够让徐笑郁闷的。比就比吧，也就那么几分钟的时间。本来徐笑还想1500米是不是找个理由翘了，看样子还是躲不过去。
“我会为你加油的。”季节对徐笑说道。
“当然啊，你躲也躲不过去，要点名的，没去的就是旷课。”徐笑得意地笑。
“那不一样，去了也不一定要给你加油啊。”季节不服气地说道。
“那是那是，先谢了啊。”
季节看徐笑表现得很敷衍，只好缓缓地给他翻了个慢动作的白眼。
完成了油画《吉祥草原》，这个月的色彩课居然就结束了，仅仅就画了一张画。下一个星期就是运动会，再一进入十二月份，就是书法课了。一个学期之中，能真正画油画的时间非常少，这也是师范类美术专业的弊端吧。要学的东西太多，但都只是浅尝则止。
25号，当下一个月的学费一到手，徐笑就直奔邮局，给徐欢汇款1000元去。总是惦记着这么件事，现在总算是寄出去了，人也轻松不少。依徐笑看来，徐欢还是记忆中那种性子，好强，不服输，上进，克己，同时也自私与不太在意别人的想法。但读大学期间的徐欢，口袋里应当是没几个钱的。女孩子这个年纪，虚荣心应当是最强的，这就需要花钱。好看的衣服包包之类，凭借妈妈给的那一点钱，可是远远不够。
徐欢上次说道假期找了份零工，这话让徐笑觉得有些心酸。其实徐欢也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孩子，读书的时候就想着挣点钱，这感觉还挺让人沉重的。大学也不过四年，毕业后竞争更加激烈，若是在大学生活中也没有好好地享受做学生的快乐，那一辈子也许就纠缠于蝇头小利柴米油盐之中了。
憧憬与梦想，长大了不会再有。就算有，都有绳无形地绑得紧紧的。
徐笑给徐欢写了封信，信里详细地说了自己现在的情况，以及将来的一些打算。言下之意是让她好好地享受大学生活，毕竟走上社会就没这样的机会了，赚钱的事情由家里男的来做。为了照顾徐欢的情绪，徐笑谈了他一个重要的观点：专业的不同造就行情的不同。简言之，读艺术现在容易赚钱，而读财经只适合细水长流。
安心化钱！这是徐笑对徐欢的心底里的愿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