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内的视野骤然变得昏暗,整座塔身似乎缩小了,一条蜿蜒而上的朴旧楼梯映入眼底,卫斯哲一步步拾级而上,七级浮屠七层塔。终于,他踏上七层,一个背影矗立在房间中央。那是一个熟悉的背影,他是谁?为何在这里?不等卫斯哲张口,那人转过身来,微笑凝视着他。竟然是他,钟查翰!一袭白衣,银丝乱舞的钟博士轻声道:“你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卫斯哲不解,“钟博士,你在这里做什么,为何要等我?”
钟查翰向他招手,“来,这里有扇窗,你过来看一看。”
卫斯哲的脚下顿时如铅注,他吃力的一步步向前迈。
“快点来,这扇窗名唤上帝之眼,你穷极一生想知道的秘密,都在这里。”
“秘密?我想知道的秘密?”
“是的,你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
一股欲念袭来,卫斯哲忽然泛起一阵揪心的疼痛,脚下似有千针万箭穿透足心,他的眼里浮起一层晶莹的泪花,为什么,他扑向那扇窗,一道光射进瞳孔,他张大嘴唇,那颗泪珠终于坠落,他看到了,看到了,一具鲜活跳动的大脑。
猛地一下,他惊醒过来。阮三的声音进入脑海,“怎么样?电击的滋味还不错吧?说,你们来望亰还有什么阴谋,皮箱现在在哪里?”
卫斯哲虚弱的一笑,刚才的梦境栩栩如生,那具大脑,鲜活跳动的大脑,异常膨胀的海马体,不正是他异变的大脑吗?阮三怒道:“妈的,你还笑!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小武,扒了他的衣服,我让他试试烙铁穿心的滋味!”
小武上前粗暴的撕下他的衣物,烧红的烙铁被阮三举到卫斯哲眼前,卫斯哲轻叹一口气,误会太深无法申辩,身体尚未复原,难道注定要有此劫?
突然,小武惊道:“咦,这是什么?”
从卫斯哲的衣物间掉出一件东西,那是一张漆黑精致的卡片,阮三凑过来一看,“这,这是白兰山庄的黑兰卡!”
他转向卫斯哲,“你,你怎么会有黑兰卡?”
卫斯哲一声苦笑,“那是谢管家赠给我的,我在白兰山庄治好了你们苏小姐...”
苏曼是在五分钟后赶到关押室的,她一个箭步冲到卫斯哲跟前,抓起他的左腕,一行青色小字映入眼底:靑港酒店6301。是他,那个在浴桶内为她施针的半老头就是他!她托起他的脸,一张俊朗憔悴的脸颊,四目相对,不错,就是这双眼睛!她的救命恩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看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和虚弱的身体,苏曼愧疚万分,心底更有万分疼惜和不忍莫名涌起,“你,你为何不早说?”
“我为何要说,那场病本就是你不能外道的隐私...”
他遭遇如此误解和折磨,竟还在维护她!一丝温暖像一缕针尖刺入苏曼内心,她握紧他的手,“快,快解开他!请宋医师立刻来望亰!”
几天后,苏曼再次走进卫斯哲的房间,她的黑发高高盘起,露出洁白性感的颀长玉颈,“卫先生,你的身体恢复的还好吧?”
“承蒙苏小姐的悉心照料,我已无大碍。”卫斯哲笑吟吟看着她。
苏曼感到耳根一热,错开他的眼神,“咦,你在画什么?”她的目光忽然发现窗几上有一幅素描,俏脸不禁一红,联想起他在南庄客居里留下的自己的肖像画,难道又是…耳根一阵发烫,心里涌起一股久违的悸动,她咬了咬嘴唇,要死了,想些什么呢…
走近一看,忽然有些小失落,上面画的是一个栩栩如生的白色世界,黑色的边际线里,是洁白的远山和天空,洁白泛光的一片湖上,一个渺小孱弱的背影在行走,他的前方是一座古朴漆黑的巨塔,漆黑的涂色空隙里,塔的第七层,端坐着一尊仪态威严、气势凌人,却似乎被蒙上双眼的异域神像。
“这是什么?”苏曼好奇的指着那神像问。
卫斯哲的眼里凿出一条深邃的隧道,“帝天,佛经里的护法神。”
“帝天?”
“不错,我常常会梦到他。”
苏曼不再说话,眼前这个男子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神秘,有时竟会令她生出仰视的感觉,她实在很缺这样的感觉。她只知道他来自中央城,他从前做过什么要做什么,他不说,她就不问。
卫斯哲把目光转到苏曼脸上,“政世先生好些了吗?”
“已无大碍,只是现在还不便探望。他让我转告你,待伤情初愈,他一定亲自登门向你讨教赌技!”
卫斯哲一笑:“政世先生和我一见如故,说起赌技,他可是我的授业恩师…我曾答应他,三日内一定找回皮箱,可惜...”
“先生不必自责,箐儿也是为人所迫,你千万放心,我没有任何相逼之意。”
“苏小姐,此事不论如何,皮箱是被箐儿所盗,她是江湖儿女,下手有失分寸,你们还有一位兄弟的性命丢在她手里,若不能戴罪立功找回皮箱,她在望亰如何立足?”
苏曼一时无语,半晌才道:“先生如此关爱箐儿,是否对她有意?”
如此赤裸的诘问,问出口苏曼的脸不自觉有些微红,卫斯哲一愣,仿佛失却了镇定,“哪里...没有...我想找回皮箱,纯粹是为了...为了苏小姐。”
“为我?”
更加局促和结巴,“是啊,我...”他突然低下头直视她的眼睛,“就是为你。”
苏曼的呼吸紧张起来,他眼里燃烧的火焰让她燥热不安,暧昧的眼神早已迎来送往不知几何,但此刻的动情却来得如此突兀毫无征兆。释清误会,她把他待如上宾,五日相处,日日欢喜,她已有多年未曾这般快乐,每个夜里一闭上眼,她都会想起初次相见时他的眼睛,几近赤裸的自己,肌肤间他手指的温度,少女时代的娇羞悸动似乎又回来了。想见他,喜欢见他,每句话都投机,每个音符都悦耳,舍不得离开,离开了随时想起都情不自禁忽生喜悦!为什么,会怦然心动?为什么,还会心动?
卫斯哲此刻大脑里多巴胺在狂飙,林雅雯虽然带给他青涩的初恋回忆,但那懵懂缥缈的感觉,终抵不过此刻来自最心底最原始的冲动。他忽然放肆的把手轻轻掠过她额头的几缕青丝,手指的温度,凌乱了芳心。苏曼的脸愈发烧红,那一抹性感娇媚,令卫斯哲陷入痴迷,身体越贴越近,彼此凝视,卫斯哲垂下的头,苏曼仰起的脸,这是一幅曼妙的剪影。不用烈酒,他们已醉。彼此深深吸引的人,动情只需要一次意外…
“噗通!”门外传来一声微响,苏曼像受惊的小鹿跳离卫斯哲的胸膛,“谁?”
娇红着脸快速打开门,不远处一个仓皇逃离的背影映入眼底,“箐儿?”苏曼嘴角浮起一丝奇异的笑意,她转身看着卫斯哲,轻咬着嘴唇,“箐儿,好像很在意你哦...”
卫斯哲再次不镇定起来,“啊,谁,谁路过那里...”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半晌卫斯哲才道:“我想问一个不该问的问题,”他顿了顿,“皮箱里面到底是什么?”
苏曼仰起脸,没有丝毫犹豫:“是一块芯片。”
卫斯哲脑袋一炸:“芯片?!”
“不错,向老爷子从M国带回一块芯片给我,政世先生拿到那块芯片后,却没想到会被严嵩出卖!”
“可是,芯片体积应该不大,为什么要用皮箱这么显眼?”
“那皮箱是一个热熔装置,最核心的保护层里才是芯片,只有用我的DNA蛋白和合成血清才能开启热熔试管,否则,热熔管内的溶剂会把芯片熔化掉。”
“那也就是说向霆刚拿到皮箱也取不了芯片?”
“不错。”
钟查翰要他找的芯片出现了!卫斯哲强掩住内心的激动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芯片找回来。”
“你有计划?”苏曼盯着他。
卫斯哲慢慢道:“不错,我已经等来了消息。”
“消息?”
卫斯哲看着苏曼一字字道:“向二身边的金一南已经投靠了我,他查到了皮箱的下落。”
苏曼眼睛一亮,“在哪?”
“向二豪宅的一处密室。”
苏曼的眼神突然变暗,向二的老巢戒备森严,即使知道皮箱下落,又怎么能轻易拿回来?
只听卫斯哲道:“我打算易容扮做金一南,明天就去那里。”
苏曼“呀”的一声惊呼,“这样做太危险,我不同意你去!”
她目光炯炯的盯着卫斯哲,一片柔情似水,卫斯哲心里大大受用,“你放心,我有把握,金一南已经为我找了一个好内应。”
“内应?”
“我没想到,他居然吃了豹子胆,敢动向二的女人。”
“你是说…”
“他私通了向二的二太太,吴美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