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隔多年后,吴美嘉还一直记得,高中毕业的那年,在班级的告别晚宴上,一个暗恋了她三年的男孩子当众向她表白,那个男孩很优秀,成绩拔萃又长得帅,只是家境有些不太好。她不能否认自己其实心动了,班里的男生女生们都在起哄,要她答应他,大家都知道男孩报考的大学和她是同一所,他们郎才女貌,实在是般配极了。
就在所有人的撮合声到最高潮的时候,吴美嘉突然对着男孩说了一句:“对不起,我的梦想是嫁入豪门。”
男孩的脸一瞬间就白了,周围突然鸦雀无声,没有人想到她会这么说,她一下子把刀子插进了他的要害。那场聚会还没开始,对她来讲已经结束,她先走了,没有一个人挽留她。从此,她和那个班的所有人,形同陌路。
或许有遗憾,但她不后悔,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走的路,她只是醒的早,太坦白而已。她一直觉得自己没有错。
多年以后,她从一个优异的毕业生成为向氏企业的高管,最后斗发妻搏上位,成功嫁入豪门,成为向家二少爷的二太太。新婚的甜蜜不到一年就结束了,大太太虚与委蛇,管家们阳奉阴违,豪门里那么多盘根错节,恩恩怨怨,令她始料未及手忙脚乱,心力憔悴。而这些苦闷其实还不算什么,最令她心悸的是,她的丈夫,向霆刚,突然变得陌生了,甚至,让人感到害怕。
那是一个半夜,她迷迷糊糊中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一个人在磨牙还是咀嚼什么,声音越来越清晰,她猛地一下醒过来,睁开眼睛,黑暗中她看到床角处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她尖叫起来,床角传来声音:“别叫,是我。”
那双眼睛,竟然是她的丈夫,向霆刚!他竟然像只蝙蝠一样倒挂在衣帽间的横梁上,一动不动盯着她。事后他说那是气功师傅教他失眠时练的一种养心功,但那诡异的倒挂姿势和咀嚼声一直缠绕在她心里,一种莫名的不安开始笼罩着她。
之后的几个晚上,她睡得很不踏实,有一天夜里她又从梦中醒来,发现身旁的丈夫不在床上,她看到浴室里亮着灯,流水声一直在响,他是起夜吗,迷迷糊糊中她也没在意,似乎又睡着了一会儿。突然,她一下子惊醒,已经过了很久了,那流水声怎么还在响?除了水声,浴室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她的丈夫在干什么?
她蹑手蹑脚的下床,悄悄走过去,往浴室里探出半个头,猛然间,她吓了一跳,她看见向霆刚赤身裸体的站在镜子前,一动不动,仿佛痴迷的盯着自己的身体,他的嘴角夸张的向上咧起,脸上肌肉僵硬的扭曲着,半眯着的眼睛里是恶毒得意的神采,整张脸呈现出狰狞阴诡的样子,她从未见过他脸上这幅表情,那种夸张诡异的模样,她甚至都觉得不是人能做出来的,她全身泛起鸡皮疙瘩,他是不是中邪了!
终于,她鼓起勇气轻轻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向霆刚猛然回过头来,脸上诡笑的表情瞬间消失,但眼神里却多了几分邪气,他慢慢走向她,她不禁倒退两步,他猛地把她抱了起来,“你要干什么?”她的声音里有莫名的惊悸。
“我要你。”他恶狠狠的说道。
那天晚上,她第一次感到他变得陌生,他异常的兴奋,粗暴,甚至有些变态,变着法子折磨了她一晚上,第二天她醒来时,他已经走了。她一个人走进卫生间,看着镜子里脖子和身体上的一条条血痕,掩藏心底很久的,豪门深闺里积郁的压抑突然间爆发,她掩面痛哭起来,第一次觉得自己当年错了,那个男孩苍白的脸仿佛就在眼前。
后来的几天里,她总感觉他不对劲,而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不久之后,又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那天早晨,餐厅里只有她和丈夫两人,他用完早餐后在一旁看着报纸,突然,他很随意的说了一句:“惠珍,去帮我倒杯咖啡。”
她一下就呆在了那里,半晌,她的丈夫,向霆刚,才缓缓抬起头,眼神冷冷的盯着她:“美嘉,去帮我倒杯咖啡。”
她浑身哆嗦的站起来,转过身,她没有听错,他叫的是“惠珍”,可是!这个名字的主人,早就死了!
那是他已过世多年老母亲的名字!
她的眼里,向霆刚变得愈来愈难以捉摸。以后的日子,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丈夫有忙不完的事,偶尔回家,他们也不定睡在一起,彼此的交流愈来愈少,她已经不再工作了,不是她不想而是他不给,他只给她用不完的财富,而爱情,渐渐成了遥不可及的奢侈品。
也就在那段日子里,金先生闯进了她的生活,第一次见到金先生,她就觉得他和当年那个男孩长得很像。故事从什么地方开始她已记不清了,一个深闺怨妇和一个胆大包天的家丁自然有很多机会相处,她慢慢沦陷、越界、出轨,她缓了一口气,没有任何负疚感,或许内心深处,她觉得快要窒息的自己,终于找到了一扇窗,可以大口大口的呼吸,那久违,仿佛救命的空气。
日子如果这样小心翼翼的过下去,她的命运转折点或许来得还不会那么早。可是有一天,她突然发现一个秘密,自己的丈夫,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可怕秘密!
那是一个晚上,大太太的房里传来一阵吵闹和砸东西的声音,向霆刚甩开门从里面走了出来,身后的大太太伏在地上不住哀泣。第二天,他就解除了他们的婚约。那晚,他住进了吴美嘉的房间,他喝了很多酒,她给他按摩了一阵,服侍他上床,很快他就睡着了。
半夜的时候,她听到一阵异响,丈夫下床了,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后,突然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怎么又活过来了?”那声音既苍凉又悲伤,吴美嘉猛然一惊。
向霆刚轻手轻脚打开门,吴美嘉猛地坐了起来,一股奇异的好奇心涌起,她披上衣服悄悄跟了出去。黑暗的别墅里一片寂静,他穿过走廊,下了楼,似乎在厨房的冰箱里取出一包东西,然后又重新上楼,走上右侧角落里的一条廊梯,她赤着脚很小心的跟着他,最后,他走进四楼一间尘封已久的房间,那是他的旧书房。
灯亮了,门虚掩着,吴美嘉把眼睛凑上去,向霆刚面无表情的站在书房的一尊黑武士塑像前,他扳住塑像左手的拇指向左旋扭了一圈,一阵奇怪沉闷的轰隆声响起,像是什么暗门突然被打开,他的身子走向一侧消失了,吴美嘉视线被挡,正疑惑间,这时,传来一阵按键盘的滴答声,寂静的夜里,她听到他喃喃复述着几个数字:“2,4,4,8,9,7,0...”是密码吗?和按键声同步开始和结束。
“铛”的一声,似乎一道金属门开启的声音,不多时,里面突然传来向霆刚吃力的喘息,和一阵重物在地板上拖行的摩擦声,声音停止了,门外吴美嘉的视线仍然看不到他在做什么,过了大约十几秒,吴美嘉突然听到一阵咀嚼声,噼里啪啦,像饿了半个月的饿鬼在狼吞虎咽大快朵颐,那声音吃的忘乎所以肆无忌惮,在夜里听着格外诡异,接着,又传来一阵厉齿啃骨嚼碎骨头的犀利声,吴美嘉听得全身寒毛直竖。
就在这时,向霆刚的声音响起,“你要不要来一口,我跟你说,我上辈子是饿死的...饿死的滋味真是太可怕了...”
“佛门里原来还有黑暗面,他化自在天...嗜血杀生,以魔克魔,是不是真能治好我?”
听着他奇怪的疯言自语,吴美嘉捂紧了嘴,一颗心剧烈的跳着,“你看你的脸,正看是罗汉,倒看是夜叉,我问你,他化自在天,魔波旬,真能赐我不死?让我摆脱那些东西?”
没有其他人的声音传来,只有向霆刚,那苍凉的声音独自在黑夜里回荡,“你要保佑我,保佑我,早日大功告成...”
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四周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吴美嘉紧紧捂着嘴,大气都不敢喘,向霆刚,是不是疯了?他在说什么,在做什么?害怕到极时人往往会孤注一掷,主动去打破那压抑的恐惧,吴美嘉突然轻轻推开门,她要偷偷看一眼,向霆刚在和谁说话,他到底在干什么?!
她慢慢探进半个身子,缓缓沿着门口的墙壁往前爬去,视线转过墙角的一瞬,她差点失声尖叫出来。
她看到最里面那堵墙打开了,一扇黑洞洞的门敞开着,向霆刚的侧影坐在门边的地上,他的嘴角和脸上糊满了血渍,地上是半只吃剩的鹅,竟然是,一只生鹅!冰冷未煮的生鹅!
他的对面,端坐着一具等人身高,全身漆黑的泥像,那是一尊光头罗汉,只是它的脸,眉角高吊,鼻如鹰鹫,唇露獠牙,面骨凹陷,整张脸充满说不出的恶毒和阴鸷,这就是他说的正看罗汉倒看夜叉的东西?
一尊鬼罗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