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往一场革命的结束,终究会有一场精神的洗礼。
那些忘乎所以的前进步伐,那些扭曲的政策方针,你不懂,我不懂,庆忌也一样不懂。
全国掀起了学习文化的思想大潮,用知识来武装自己的头脑,知识就是力量。
生长那个时期的孩子们是幸运的,他们的父辈们或者是在激情中燃烧,又或者是在激情中煎熬。他们根本无暇顾及孩子们,童年虽然吃不到什么好的东西,但是却是自由的,没有管束的,可以在乡间的田野奔跑,可以在未被污染的小河里尽情的无忧无虑的玩耍。
一转眼庆忌已经是个十多岁的孩子了,生在60年代长在70年代,他该到了上初中的年龄了。
庆丰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是他知道文化的重要,自己一辈子不认识一个大字,难道还让子孙后代也跟自己一样,做一个睁眼的瞎子,连厕所都快分不清了。
将北镇上只有唯一的一间701学校,学校方圆大概有3、4亩地,两排各横着竖着的平房教室,分割出一大一小的两个操场,操场后面一排破旧的平房便是老师们的宿舍。
将北镇上原来本没有学校,后来文革期间,一大批青年男女们,纷纷的下乡来体验生活,有些留在了镇里,有些就去了乡里。
文革结束后,他们大多数已经融入了镇里的生活,有些则已经娶妻生子,即使能够重新返回城里。
他们也放弃了,应有的权利,让那些都去见鬼吧!
父亲带着庆忌来到学校,这是庆忌第一次来到学校,他没有其他孩子们那种,畏畏缩缩或者是兴高采烈的表情。
他们淡然,因为他知道,就这么点滴的几张零钱票子,也是父亲没有工作以后与母亲辛苦积攒下来的。
701学校很看上去很破旧,远远就能听到教室里传来的朗朗读书声音。
父亲将庆忌送到收发室门口,庆忌便自己跑进了教室,他在初小的一班,其实当时初小总共也就只有能三个班级,毕竟当时还没有几家能够重视文化,生娃干什么,当然是劳力了,学哪门子习吗?
一班的班主任是一个40岁左右的瘦削男人,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眼睛上两条虫儿的弯眉,倒是有点大姑娘家的意思,他穿一件白色的的确良衬衫,蓝色的中山短裤。
他用手敲了敲课桌,安静安静,整个班级里孩子们熙熙嚷嚷的吵闹声戛然而止。
接着他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三个字,然后用略带天津卫的口音说:“我就是你们的班主任。”
接着又指着黑板上的字说:“我叫陈建林。”然后一一的叫每一个人报了名字,又男女混合的分配了座位。
庆忌被分到了班级里倒数第二排的一张桌子,因为那时候他已经不再矮小,反倒有几分爷爷的样子,有那么一点魁梧的样子了。
庆忌的同桌是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红红的一对脸蛋,似乎还让人有几分心动,花格子的衬衫,浅粉色的九分裤子,庆忌的双眼一点也不眨的盯着小女孩。
庆忌看人的时候总是这样,因为他的眼睛特别的长,眼眶的眉骨也略微的高挑,看人的时候总让人有种不能直视的感觉,似乎还有一种莫名的压力。
“看够了没有,你这个反革命分子的杂种,你这个小号”一个个子不是很高的小胖子,用脚踩着庆忌的凳子腿,恶狠狠的说。
庆忌讨厌别人叫他“小号”,但是他忍住了,因为他知道这个小胖子是镇上会计的儿子,他不想得罪他,不想给父亲惹下麻烦,更加觉得自己不能够对不起父母的苦心。他双手攥着的拳头,也慢慢的松开了。
“你干什么,杨超。”同桌眨马尾辫的小姑娘说。
“呦呦,苏阳,难不成你还真相中这小号了,不知道,这癞蛤蟆难不成还真要吃到天鹅肉了”,小胖子讽刺的说,跟在他后面的两个男生也不时地发出嬉笑的声音。
你……你……小姑娘气的撅着嘴说:“你要是再乱说我就去报告老师,让老师收拾你。”
小胖子一听说要报告老师,便灰溜溜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然后回过头对庆忌投来恶狠狠的目光,又看着苏洋,伸着舌头做着鬼脸。
“你叫庆忌真奇怪的名字,不过倒是很好听。”苏阳眯着眼睛盯着庆忌说。
不知道为什么,庆忌对面前的这个女孩,没有一丝的反感,反倒是有那么一种亲切的感觉,又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样。
“你不用怕他,有什么事我给你撑腰,杨超从小就喜欢欺负别人,等我回家非去隔壁找杨叔叔告他一状,让杨叔叔好好的修理他。”苏阳说。
苏阳的母亲是将北镇上的计生委员,那时候将北镇上的干部基本都住在单位分配的集体大院子里,当时只有干部才能享有这种特权,因此苏阳和杨超也是从小天天见面的玩伴。
“哦……谢谢你,也很高兴认识你。”庆忌腼腆的说。
自从父亲被批斗之后,庆忌就很少跟其他的小孩玩耍了,也很少说话。除了母亲以外,庆忌也很久没有跟其她异性说话了,所以话语也是那样的生硬不堪。
“看你,我也不能把你吃了。”苏阳天真的笑着。
有些人的相遇往往,只是一种感觉,莫名的相识。有时也只是上帝,胡乱交错的国际象棋。不知道走的哪一步,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庆忌也一样不知道面前的这位女孩,竟然在不久的几年之后,早早的断送了自己年轻的生命,在庆忌的生命里,留下了深深的一个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