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儿磨磨蹭蹭到了三楼的书房,站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
她知道爷爷为什么生气,因为自己方才的话中有算计;她也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算计;因为不确定,没有安全感。
但是这些事要怎么沟通?有哪些能说,有哪些不能说?
踌躇半晌,白鹭儿终究还是打开了门。白崇文坐在书桌后,眼见她进来没有说什么,指了指书案前的太师椅,让她自己坐下。
白鹭儿坐好,心中还是有些七上八下,眼神有些闪躲,不太敢看向老爷子。
还是白崇文打断了沉默,他缓缓道:“你都知道了?”
白鹭儿一怔,瞬间明白过来爷爷问的是什么,低头回道:“嗯,百灵都跟我说了,说爷爷和二爷闹得有些不好。”
“是我疏忽了。”白崇文叹了口气,“原本以为你还小,不必知会你。所以,你就对我设防了,是不是?”
说到最后,白崇文的神色有些伤感。白鹭儿心中也莫名有些难受。“爷爷,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就是想……”最后实在说不下去了。
“想试探!”白崇文代她回答,目光深邃的望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别过头去,“这也怪不得你,咱们相处的时间还短。”
眼见白崇文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自己身上,白鹭儿再没有原来的理直气壮,心中有了丝内疚,低下头想了想,整理了一番语言,抬头道:
“爷爷别自责了,是我不好。原本我也是为百灵家的生意烦心,他们对我很好,不管是出于知恩图报,还是说做事有始有终,我都应该帮帮他们。算计爷爷也是我不对,我知道爷爷也是在为这个生气。只是,爷爷,我自己都没有办法控制,想到我可能不是白家的孩子,我就害怕,我没有底气了。”
白崇文看了白鹭儿半晌,没有言语,许久,调整了一个姿势,才开口,说道:“我初到家时,你拉着我哭诉,告你二爷的状,我是不喜的,毕竟他是长辈。但我更多的是欣慰,听你有条不紊的说话,一步一步引我同情你,关注你,我看到了你爹的影子,你很像他。”
“那,爷爷你有没有怀疑过,我不是你亲孙女?”白鹭儿抬头看向白崇文。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问题有多么傻,明明灵魂已经是别人了,不管有没有血缘,自己都不是白崇文的亲孙女了,说到底,还是贪心吧,想要那样一个身份,想过安稳的日子。
“是还是不是,有什么分别?你都是我儿子子栋抱回来的孩子。”不想,白崇文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顿时,白鹭儿的心开始往下沉,不难听出,这句话的潜台词是,我有怀疑。
“爷爷……”白鹭儿的脸色极是苍白。
白崇文终究不忍,沉思了一小会儿,突然问道:“想不想知道你爹的故事?比如,那么惊才绝艳的一个孩子怎么就成了傻子?”
说完也不待白鹭儿点头,便开始讲了下去:“原本,我把你放在韩家湾,明面上的原因是,我忙,没有办法照顾你,但真实原因是,我不想认你。别插话,听我说完。后来我认下你,一方面是你太像你爹了,还有一样就是,你脖子里的玉诀。我认得,当年你爹也有一块。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应该叫做避香珏,是一个仙人赠的。”
接下来白崇文娓娓道来,说出了一个极富神奇色彩的故事,他说的有些断断续续,其中一些事情,他也不是很清楚,便一带而过。
二十二年前,大韩氏,也就是白鹭儿的奶奶,在生白子栋的时候,难产了。来来往往好几个大夫,都说大人孩子快不行了,白崇文悲痛欲绝。突然,村子的上空飘来一缕异香,让人神清气爽。再之后,大韩氏平安生下了白子栋,母子平安。因为机缘巧合,白子栋生来便带有淡淡的体香,一时引为奇谈。
所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一时之间,白家父子被引为奇谈。安成县县令将此事大肆宣扬,妄图加官进爵,要将尚在襁褓中的白子栋带到京城。白崇文年近四十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自是不愿,顿时愁容满怀。
这天在小白河边散步,突然从林子里传出一个声音。
“你曾与我有恩,故我保你妻儿平安,只是听闻现在反倒给你添了诸多麻烦,实非我愿。我可以再与你一枚避香珏,戴上便可遮掩香气,与普通人无异。”
白崇文一时激动,忘了紧张,连忙拱手作揖,向着声音传出的方向拜了又拜。
林中又道:“先时,我欠你的早已还了,此番却是你欠我的了,因果轮回,还是早清早好,我可以接受你们的供奉,二十年为期,我所求不多,新鲜瓜果,每日送来一些便是。你可愿意?”
白崇文自然满口答应,遂双方达成了协议。每天日入时分,由白崇文亲自把瓜果放到指定的树下,敲树干三声便可自行离去。不能偷窥,不能探究。
待白崇文回家为白子栋配上玉诀之后,果然香气尽消,命人传出谣言,白家小少爷长大后,仙气尽失了,并拿出些许银子打点了县令。这件事才算揭过。
之后,白崇文每日亲自送蔬果,若实在太忙,便是大韩氏亲自去,后来白子栋长大,便由他送去。这一直是他们自家的秘密,从不同外人道。
谁知,就在白子栋十五岁那年,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白子栋高烧不退,众人着急不已。白崇文的耳边突然传出一个声音,“你儿擅自毁约,毁我百年道行,自今日始,必将痴傻终生。”
之后,果真应验,白子栋清醒后便傻了,脑不能思,口不成言,之后更是离家出走。
白鹭儿听完,不由抚上颈间的避香珏,心中暗自忖度,当年那个声音的主人定是那个白衣女子了,听阎王叫她臭狐妖,原来是只狐狸。怪不得她执意让自己重生,嘱咐自己照顾好爷爷,原来她与白家还有这样的渊源。
“是不是就在那处禁林?”白鹭儿问。
白崇文点头,“你爹痴傻后,这件事便传了出来,众人纷纷猜测,那定非常人。久而久之,再无人敢进。我亲自探过,里面再无一物。”
屋中一片静默。
白鹭儿在犹豫,要不要有侧重的说一说自己的事,可以增加可信度。只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初到白家时并没有佩戴任何玉诀,你爹走后,在你身边也没有发现这个东西。”白崇文突然开腔,“你同禁林有渊源是不是?”
白鹭儿咬唇,心一横,还是决定说出来,心中有秘密的感觉非常不美丽。既然今天能有这样一个坦诚的机会,自当好好利用才是。
想到这里,她点头,道:“我是从小白河边醒的,韩柏大叔叫我的时候,我没头没脑冲进了禁林,从里面绕了一圈才出来。后来二爷问我的时候,我看他们脸色都不太好,就没敢说。”
白鹭儿实话实说,神色板得很正,老爷子在和自己掏心掏肺,自己再隐瞒,不免会伤他的心。
果然,白崇文对白鹭儿的谈成很满意,露出了白鹭儿进来后的第一个笑容,声音也柔和了下来。“和我所料果真是一样的。鹭儿,爷爷是可以相信的。虽说我老了,可看人是不会走眼的,以后在爷爷面前不必藏拙,在外人面前也不必,我白崇文的孙女,怎么能是个普通人呢?”
说完,爷孙俩哈哈大笑,气氛瞬间便轻松起来。白鹭儿只觉的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以后再不用因为自己的年龄刻意扮孩童了。
“今了,咱们爷俩把话都说开了,爷爷就再给你交个底儿。”说完,白崇文神秘一笑,扬声道“白权,别在门口杵着了,进来给你家小小姐讲道讲道咱们的家财。”
房门应声而开,白权一脸淡然的走了进来,不慌不忙的给爷孙俩行了个礼,便不卑不亢的站在了一旁。白鹭儿暗自好笑,这个伯伯脸皮真厚,好似偷听不是坏事一般。
“小小姐,咱们白家的店铺遍布大江南北,各个行业都沾了一点,您对哪块儿比较感兴趣?要是不给提示,让我信口胡说,只怕一天一夜都念叨不清。我怕您听着辛苦。”
白鹭儿眨眼,今天突然发现白权竟是个这么好玩的人,说话一本正经,却自带冷幽默功能。笑道:“我耳朵好着呢,不怕累。不过我怕伯伯喝太多茶水对身体不好,还是让我看账册吧?我是说,我能看得懂得账册。”
白权讶然抬头,小小姐不是才识字么?这就能看账本了!那张淡定从容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不由偷瞄老爷子的脸色。
白崇文打手一挥:“直管拿来就是,顺带吩咐下面的人都机灵着点,我孙女可不是白给的!”
白权低头应是,面上依然平静,心中却在咆哮,咆哮:乖乖,这小小姐可是只有六岁!是自己头晕眼花了,还是老爷实在心大?我要去找王忠,平复一下这巨大的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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