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爷若没耐心,先回屋喝茶去吧。”沈长安讽道。
郑苏易却是耸肩:“自幼旁人都夸我耐心好,做事甚有毅力。”
金银花溢满竹篓时,已近正午,日头当空,即便是深秋的天,也有些晒人。
沈长安自腰间取出丝帕,递至郑苏易面前,“擦擦吧,额上都是汗。”
郑苏易看着双手,有些脏污,遂摇了摇头:“别污了你的帕子,回屋里洗洗手再抹。”
沈长安却突地上前一步,抬手亲自为他拭汗。郑苏易高出沈长安大半个头,此时垂眼看着眼前之人,如此近距离,她眼睑上的睫毛每一分颤动都能看得分毫。
“怎么不走?不嫌热呢?”
被沈长安的声音收回神志,见沈长安已拎着竹篓走远了,自己却还傻站在簇簇金银花前,有些尴尬。遂赶忙快步走上前,一言不发地接过沈长安的篓子,并快她一步走在了前头。
看着背脊挺直走在前头的郑苏易,沈长安只觉好笑,这人其实也是个别扭的性子,这举动倒是与廷泽颇像,十足的小孩子气。
府里上下都说世子爷为人刻板拘谨,其实也不然。在这南平王府里,不管王爷如何视他如亲子,他应该或多或少也有当自己外人的,只能事事求最好,如何能像郑玲一般任性放纵。想想,与沈长安在王家的境遇其实差不多。
阿莲将金银花晾晒好,正巧沈长安与郑苏易都洗了把脸下楼来。阿莲兴冲冲道:“地瓜烤熟了,小姐可是现在就要吃?”
沈长安双眼立刻亮了许多,让郑苏易也觉好奇:“什么好东西?”
沈长安笑笑:“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江陵三年饥荒,老百姓生存下来,靠的都是它呢,世子爷富贵命,可能吃不惯的。”
“你还去过江陵?”郑苏易好奇问着,而后接着说道:“若说富贵,可比不得王家,你都能吃得,我怎就不行。”
沈长安并未回复郑苏易第一个问题,只道:“没进王家前,我与阿娘相依为命,可是过了好一阵子苦日子的。”而后吩咐阿莲多取几个地瓜来,给世子爷也尝尝。
热腾腾的地瓜,拿着烫手,沈长安左手换右手,不亦乐乎地吹着气,却怎么都舍不得把滚烫的地瓜丢回碗里。
“像这样,用牙齿磕破一点皮尝尝甜不甜,不甜你就再换一个试试。”
待地瓜不再那么烫手,沈长安捧着放在嘴上,轻轻一磕,而后很是满足,道:“厨娘家的地瓜味儿甜,肯定好吃极了。”说完,便开始着手剥皮。
郑苏易有样学样,跟着一起做着,第一口软滑甜腻,入口即化。郑苏易本不太吃甜食,看沈长安吃得香甜,大口大口地,又因为烫,差些把眼泪逼出,那模样甚是有趣。突地,郑苏易觉着手中的东西很是美味,也是一口一口,很快吃了许多。
“先今晨听见厨娘说她家的地里地瓜长出了一大片,就吩咐她弄一些来尝尝,也算是回忆儿时的味道。”
原本话语还很是欣喜,却不知为何,神色突地落寞起来,不知回忆起什么,带着些哀戚,缓缓说着:“每每到了吃地瓜的时候,就知道天要变冷了,长安城的雪总是一场接着一场,很冷,很冷。我记得离开长安的那天,下了很大一场雪,我高烧不退,阿娘抱着我,背上的包袱里只几件换洗衣服,和几个地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