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事后骆晓便断了向陆敬修拜师学艺的念头,他与那少爷陆承瑜二人每日间便都这么糊弄着教书的老先生。也不知是福是祸,这么糊弄下来那老先生高兴,陆承瑜也就高兴,陆承瑜高兴自然而然更是宽待他许多,如此一来他一个书童做的也甚是高兴。
二人平日间默契配合,陆承瑜自然是好多事情上较之旁人更是信得过骆晓,而骆晓也觉得这个骄纵的少爷也有可爱好玩的一面,只不过之后陆承瑜再是跟他开玩笑或者有所承诺,他也只当他是少爷不敢多放肆,一直本分安心做着他的书童。
骆晓听那老先生教书讲课时日多了竟也能摸索着认出些字了,春去秋来他到这陆府里一年里倒把那老先生常说的字学会了,而陆承瑜只顾着玩耍到是成了陪读的书童了。
这一日骆晓陪读之后无聊四处闲逛走到后面花园里,耳边传来一阵“嚯嚯”拳脚声音,一时心中习武的心性又被挑起,想是去看看。
他沿着声音找到了位置,眼睛所见却是一人在练着拳脚功夫,先前声响尽是他发出。
骆晓见他身形魁梧,此番拳脚耍的有模有样,心想老爷不教自己本事,自己可以从他这里学一点,这么一想他也学着他的姿势有模有样的耍起了拳脚起来,这耍着拳头的人是陆府的武师,往日也认得这骆晓,见他此刻在他旁边学着他的动作姿势,心里觉得好玩也没理他,只顾着练起了自己的拳脚功夫,骆晓也是见他一招,自己又学着一招,那武师练功时呵斥的声音,他也一样随着发出声响。
武师练了一阵子后,见这小子也能跟着把这拳脚打的有板有眼,心下也是赞叹,自己这一路子拳法虽说不是甚么武林绝学,但好歹自己也曾凭着这一路拳法在绿林黑道上混了个响当当的“神拳金豹子”的称号,至于后来被陆敬修击败,随他行侠江湖又是后事了。
骆晓见他不接着打拳反倒朝自己这儿走过来,只怕他是不乐意自己这么跟着他学,心下惶恐。金豹子生的虬须黑面,全身又壮实,若不是在陆府里面这身行头,只怕是出去走动都会被当成甚么江洋大盗让人躲着。金豹子见骆晓刚刚还学的投入忘我,现在却变的扭扭捏捏,想起之前自己练功时候他也学着发出的喝声也觉得好笑,故意气出声来问道:“小子,你刚刚是不是在偷学我的拳法?”
骆晓见他如此来势汹汹一时也不敢答话。金豹子干脆喊叫道:“你快说啊?哑巴了吗?”他以前在绿林黑道上混过,此刻问话语气更是狠劲十足,骆晓心想他定时知道我在一旁跟着学了,如何还要问我这个问题,当下迫于他语气,只能是低声答是。
金豹子又问道:“我这拳法府里好多人都求着我教他,我都没教过,现在倒被你看个一清二楚,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这好多人里肯定有陆承瑜了,那陆承瑜见他面都人前人后喊他金叔叔长金叔叔短死乞白赖的要跟他学武功,奈何陆敬修早与他有过招呼,他也只好找着借口给推辞掉。
骆晓心想我又没有甚么可以赔给你的,大不了自己拿这个月的工钱给你买点东西赔罪这总行了吧,连忙低声道:“等我工钱到了,买东西给你赔罪就是。”那金豹子听他这么一说倒瞪起大眼又是吹着胡须,一边说话一边又是探手道:“我看这赔罪就免了,今天你用眼睛看的,就留下一对招子吧!”
骆晓听他要留下自己的招子一时大惊赶忙是挥手说道:“这个可不成,这个不成,我这对眼睛还有用呢。”金豹子又咧着嘴笑着问道:“是不是准备留眼睛晚上偷看府里姑娘洗澡啊!”骆晓听他这么一句玩笑,脸上一阵羞红耸下头来不说话,心想自己才不会干这事呢,自己是要救老伯伯,没了眼睛可怎么救人!
那豹子见他不说话,也觉得眼前这小子胆子太小,却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也不再戏弄他正声说道:“来,你把刚才看我使的几招打起来让我瞧瞧,没准我一高兴就不追究了。”骆晓听他这么一说,见有办法留住自己招子,怕眼前这人后悔连忙把刚才看见的拳脚招数给一一使了出。
金豹子见他把这拳法使得倒还不错,当下高兴,待是骆晓打完了拳后冲他说道:“小子,想不想我教你这拳啊!”他前半生都是在江湖上漂泊度过,自从那陆敬修退隐后,他也跟着退隐江湖在这陆府里混了个武师当当,日子虽比以往在江湖飘荡要平淡的多,可他又不愿意离开,只能天天在这陆府里无聊着,此时见骆晓拳法使得有模有样,倒起了收徒授艺的心思。
骆晓见他这么一说心下大喜激动地说道:“我当然想。”他怕金豹子反悔说完连忙给他了磕个几个响头,心想我这响头都给你磕了,你怎么都得教我功夫了吧!金豹子见他磕头,倒是高兴用力拍拍他肩膀,他已经是收起力道,可骆晓骨肉仍是被他拍的疼痛,却是当下道:“我教你武艺可以,你必须得先依我三件事。”骆晓心想你肯教我武艺,别说三件十件都没问题,当下恨不得是嘴里唤一声“师傅”喊出来。
金豹子见他如今恭敬迫切模样,这才说道:“这其一是你千万不可以跟任何人说过是谁教你武艺的。即使平常在这陆府里见了我也要当成见了普通人一样。其二,是你千万不可以当着陆府里人的面施展我教你的功夫,尤其是少爷面前。最后这一点就是我要教你武艺时自有办法通知你,咱们就在这花园里练武你用不着找我就是。”
骆晓虽然对他提的三点觉得疑惑,但转念一想这些要求都不碍事,连忙一一答应。金豹子当下又简单说了下自己的姓名,当然不会把过往在绿林黑道诨名告诉他,只是说自己姓金叫金洋在这府里做武师的,之后又稍微指导了骆晓前面练得武艺,二人练了一会儿,便各自回去了。
骆晓往后的日子里,每天早上跟着那教书的老先生念书识字,那金洋有时会教教他功夫,只不过是夜晚时候用石头敲敲他房间窗户让他跟出来自己并不是露面,更加古怪的是自己每次出去后门外都没有人,而到花园里时却发现金洋早就待在那儿了,心下更是对这师傅的武功佩服。这一日,这金洋教了骆晓几招拳法后,骆晓见这金洋平日间所教的尽是些拳脚功夫,想到地宫里那老伯伯的凭空化冰的本领,心下不由生出比较之心。
他练了一会儿拳法后向金洋问道:“师傅,你说咱们这拳脚功夫,能敌的过其他功夫吗?”金洋听他一问,心想我虽然说不上这江湖一流高手,但好歹这拳脚本领也是江湖中排上名号,遂是自信满满更多是不屑一顾:“当然了,你好好练,这江湖上一般人伤不了你。”
骆晓见他这么说又问道:“师傅,我以前曾经见过有人空手变出··变出冰块哎,还用它把墙壁给砸碎,你说咱们这本领和他比怎么样?”金洋听他说到凭空化冰,他虽然不是练内家功夫的也知道这是内家功夫上有极大造化的人才能到达的境界。
他原本只当自己这个徒弟乱说的,但见骆晓一副认真的表情,心想难不成他还真见过这种人连忙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若是真的如此他的功夫可比你师傅我高明太多了。”骆晓于是把地宫里老伯伯怎么化冰击墙给描述了一遍,金洋听后当即不由叹道:“想不到这世上除了“听风化雨”还有这种不出世的高手存在,这武艺估计都比老爷要高出不少。”
话语叹完,想起这位骆晓曾见过的高人名字便是问起骆晓,骆晓尽是支支吾吾,显然有甚么不愿意说的,他见骆晓如此也不再逼问,可心里倒是对他起了点意见,只道这骆晓的背景并不似寻常小乞丐那么简单。
又练了一阵,金洋支他回了屋一人去忙别的事了。骆晓回了屋子,想起以前地宫中人教自己打坐的法子,不由心衬道,我若是能有老伯伯那番本领,从那些人手里救他出来的把握不是更大,如此一想,便是学着过往在地宫中的习惯,将这打坐的习惯捡起。
他每晚都这么静坐吐纳,只觉得每日醒来之后,心情都变得更加开阔高远,殊不知这正是这道门心法断绝俗世念头的奇妙功效,只是迟迟不见这静坐吐纳带来的在具体进步,心里也感到疑惑,心想自老伯伯教了我这个办法后,已经按这法子加上在地宫里的日子练了快有四五个年头,为何迟迟还不见甚么效果呢?
他这么一想,不由开始怀疑起了自己所学习的静坐吐纳究竟是不是老伯伯那日展示化冰的功法,他既不想承认自己所学的根本不是甚么武功,又找不出甚么证据可以证明这静坐吐纳在武学上存在的功效,只能每日纠结于此,饮食不乐。
就这么过了一月,这一****陪陆承瑜念书,恰巧听教书的老先生正是在跟陆承瑜讲着西汉董仲舒的天人合一学说,骆晓低头只顾在那听着,他听那老先生说的是学问上的天人合一,自己心里却想着的是这静坐吐纳的奥秘,心里不由将二者联系在一起,心想这老先生所说虽然是说学问上的,可也与自己这门静坐吐纳倒有点相似,自己打坐之时何尝不是在自身与外界,这天与人之间寻找平衡。
又听那老先生说道古代尧舜禹一些贤明的君王与这天地间的感应,谈到些天地异象下雪飞霜,洪水地震的典故。骆晓见他说这下雪飞霜,心下只觉得这其中雪字给自己一种特别的感觉,一时又来不及反应,他静下心心想了一下,突然他想到这雪字不正是自己给老伯伯送面粉时他所写的第一个字么?
他这么一想倒记起了在地宫里与那老者相处的四年内,经常可见他对着自己写的一句话出神,他写一句盯着出神一阵便用手抹去,又写一句又是一阵出神,继而又是抹去写另一句。他那时无聊只是站在身旁观看,那老者偶尔也会问他看出了甚么没有,他只得笑笑回应,他那时又怎么会识字呢,几年看下来骆晓虽然不知道他所写的是甚么,但也可以看出他来来回回所写的只是一篇东西。
想到这里,骆晓心里不由狂跳,只当容得了老伯伯来回反复所写定是甚么重要之物,他一心想着学好武功,此时也不由揣测老伯伯所写的正是他的那门古怪的本领,这么一想他倒是仔细回忆起来,他四年内的反复驻足观看再加上这静坐吐纳的功夫带来的先天好处,早已把那些字迹给印在脑子里,此刻倒忘了专心听那老先生讲课,一心开始回忆起来脑海中那些字的模样了。
老先生之后不知讲课讲到哪里问了陆承瑜一个问题,陆承瑜自从有骆晓帮助,对他讲的课更是没耐性去听了,感兴趣的听听,不感兴趣时就想着自己的事,这时他两双眼睛盯着骆晓希望可以像以前一样得到些提示,可却见骆晓双唇又迟迟不动。
骆晓一直在想脑海中的老伯伯写的那些字,此番遇上老先生问问题心下也叫不好,他刚才一直在想自己的事,倒把这重要事给忘了,这会儿只有挨罚的份了,当即便是低头不答话。
老先生见陆承瑜平日一直都答的上的问题,现在却答不上,心里也一阵不快,心想真是一阵子没给教训这少爷又回到以往了,拿起了教鞭条对骆晓说道:“少爷,听课不认真只得由你来受罚了,你若不想再受罚便给我好好督促少爷认真读书听课。”他这话对着骆晓说其实是对陆承瑜的说的,陆承瑜当然晓得这老先生看着骆晓其实是在警告自己,只不过他性子好动是怎么也难对读书这种静活打得起兴趣的。老先生说完便朝骆晓挥下教条,骆晓虽然觉得手上一阵疼痛,只不过仍是沉浸在刚刚的发现的喜悦之中,也不觉这手上疼痛。
晚上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关上门窗,又是四处找了张纸将自己脑海所整理出来的东西默写下来,他一直忙活到午夜方才是完全默写完,往日陪读之时他虽把字给认会了,可如今落在纸张上的字迹确实不堪人看。
他在地宫之日那老者教他静坐吐纳方法时顺带也将人体内穴道部位给他介绍过,此刻一览全篇歪歪扭扭字迹,倒是清楚其中所写是如自己静坐吐息时候催动的体内那股热气的东西。
当下明白过来,心想这武功是老伯伯的,自己用他的武功去救他,想必他也不会怪罪自己,他白天听老先生所说的天人合一只觉得其中道理玄幻的不可捉摸,如今一番遭遇内心里对这天人合一自是满怀敬意,心想此番机遇巧合这不正是老天给自己的么,如今天叫自己得到这东西,岂不是照应往后自己能重新与老伯伯见面。
如此一想他倒是开怀起来,只当是其中有着古怪的命数保佑自己往后一番风顺,当下盘起身体按照纸头上心法给运起体内已有的道家真气,只觉得原本无序的真气经这心法一催动,犹若是溃散的万马千军终究得到了该有的指挥。
他按照心法催动体内真气先是流过手太阴肺经、手厥阴心包经、手少阴心经,继而从胸沿臂内侧走向几个手部经络,再是延臂外侧走向头部,真气入了脑子,但觉得耳根都是发寒竟是打颤起来,又是睁开眼睛,看着自己字迹,往下面练去,汇聚于顶的真气又是倾倒而下,在流过足三阳经后,经腹部延腿外侧走向足部流过足太阴脾经、足厥阴肝经、足少阴肾经,最后回归腹部乃至于开始的手三阴经。他如此往复运行好多周身后,也是古怪一开始他还能是觉得自己体内发寒发冷,可熟练之后,自己全身犹若是冰窖一般,可偏偏自己却是不觉得冷,尤其是十二经络相关身体脏腑此番都是说不出的爽快清凉。
他静坐吐纳了那么多年,从未想过打坐时可以到达这种境界,以往是觉得肚中有着温火,如今却是通体寒意,可这寒意他既是不觉得难抗,以为玄妙又是开开心心催动真气运行。
他如此坐在床上,直到第二天公鸡发叫,这才回过神来,明白一夜竟就这么快过去。下床之后但觉得通体舒畅,脑袋又是清晰不得了,心下知是这心法的功效,想起起身下床之时手不小心摸到床上,当即一扫,却见他床单上还有着些许薄冰化去的水印。
他以往见地宫中老者可以凭空化出薄冰,如今看自己床单模样,却是欣喜只当自己所学的就是那老伯伯的武功,心下舒畅本是想告诉梅嫂去,可一想她若是问起来,自己该是怎么同她说明,只能是作罢这打算。
推开门来,见到门前树木房梁,又是想起昨日天人合一那番感悟,天色还未是全亮开,他想起老伯伯还不知道在哪里,又见离少爷读书还有一阵子,索性便是趁着没人温习起昨日金洋传授的拳法起来了,只当在陆府再是待几年下来,自己就可以去找老伯伯。
他拳脚打落下来,周遭树叶也都被带着发响,此时沉浸其中,倒是忘掉一切,殊然不知道自己昨夜刚学会的寒性真气心法里可变人心的物性已经悄然扎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