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吗!”辛尘扯着嗓子极力高呼,可这神秘的醉幽谷仍是冷漠相对,唯一听得见的,或许就只有那缥缈忽散的远处回音。
辛尘兀自感到背心一寒,念到是不是自己来晚了,这座村庄已经遭受了吸血鬼的袭击。可随即又想到,逃离前来的冰墓成员一共只有三人,且都身受重伤,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将村子的百姓全部残害。恐怕神秘成分的出现还是源于这座村庄本身。
他正思忖,蓦然间听见噗噗数响,心中陡地一惊,目光觅着这声响追寻,竟发现灯红夕影中闪烁窜动着数只黑色蝙蝠,起落飞舞间便朝着村庄最深处盘旋而去。
“蝙蝠?”辛尘疑叹道,这座山谷显然不是蝙蝠出没的地段,况且他二人入谷已久,并未见到其他生命的出现,这般几只蝙蝠的突然显现,让辛尘不禁怀疑起来,恐怕这山谷的玄妙会与这蝙蝠有关。
“嘘~你听,好像有人类的声响。”露示意辛尘不要作声,仔细听闻,辛尘侧耳倾听,果然在这一片火红的静谧中寻得丝缕声响,当真一阵欣喜。觅声而寻,大步向前走去,那声音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一月一,雪儿飘…二月二,鸟儿叫…三月三,花儿笑…十月十,秋风闹…十一月来菊花开,十二月里寒冬到…”
远处的声响正是几名孩童说笑的儿歌,可辛尘离那声音越近就越觉得心里发紧,在这静谧诡红的黄昏中,这兀自声现的儿歌却显得那么惊耳,丝毫没有孩子童声般的天真纯良,每个字符都好像悚音入耳般,字字抨击着辛尘的内心怦怦直跳。
终于来到了那声音的根源,眼前正是五六个嬉笑玩耍的孩童,丝毫没注意到霜露二人的到来,仍乐此不疲地痴声欢笑。霜露二人彼此互望一眼,面面相觑地不知如何下手。
只听“滋啦”一声,一扇挡的严实的房门被缓慢打开,从屋子中走出一名中年男子,他的面部发黄,双目涣散,神似飘离,耸拉着双臂便朝着这队孩童缓步走去。
辛尘刚欲走上前去询问这名男子这谷里的奇异,却见那男子慢步到一名孩童身旁,一声不吭地抬起右手便朝那个孩童挥落。只听“啪”的一声巨响,一下惊坏了周围的孩童,这些孩子全都呜吖呜吖地逃走开来。顷刻间,街道上就只剩下那名中年男子和那名捂着侧脸的孩童。
那男孩先是一怔,像是意识到了自己贪玩的错误,刚欲跋步回屋,却被忽而袭来的另一个耳光击得头昏目眩。
那面目蜡黄的中年男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一具干瘪的木乃伊,机械式的重复着固定的动作。两掌过后还觉得不过瘾,仍是一言不发地抬手、挥手,不到一分钟的功夫,便在那孩童脸上连扇了七八个耳光,那孩童的侧脸也顿时肿得血高。
那男孩哪受得了这般折磨,哇的一声便痛哭起来,可那男子仍是充耳不闻,像是吃了秤砣般,下定决心地要好好惩罚这小子。那男孩越哭越惨,直到最后已抽噎着哭不出任何声响,费尽力气地挣扎着想要逃开,却被那中年男子一次又一次强力地拽回,继续重复着这变态的折磨。
辛尘着实看不下去了,起身便欲制止,却被露一把抓住,露微微摇摇头,开口说道:“这座山谷神秘异常,你我可能都已中招,切勿多管闲事,招致更大的不幸,平安度过此夜,便可想办法脱身而出。”辛尘被他这一拽,心里一犹豫,也便停下脚步继续观望起来。
只不过四五分钟过去了,那中年男子仍不显收势,手上的力道也丝毫不减,像是想要把这男孩打死一般,面无表情地继续挥击。而那男孩早已被扇打的失去了所有力气,肿红的侧脸已经渗出了斑斑血迹,身体也有些站立不稳,小头被扇打的向一侧耸拉,正巧望到了道路彼端的辛尘,瞳孔不自觉地收放了一下,但随即便极速黯淡下去,因为他已经失去了向其他人求救的力气,哪怕那只是个微弱的眼神。
腾!辛尘再也忍不了了,因为他小的时候也经常受到无赖的虐打,感同身受地也便体会到了这个男孩的痛苦。而这样一个无助的眼神却是让辛尘无法抗拒,他心里揪得发紧,当下心头一软,也便顾不上是不是什么诡秘的险境,起身便朝那名中年男子奔去。露刚想再次抓住辛尘的手臂,却被他灵巧地一挣,滋溜一下便滑了出去。露暗暗摇了摇头,心中默道:“唉,真是个爱自找麻烦的家伙。”
时空之穹!辛尘边奔边扭转起能力,一下便静止了中年男子起落的巨手。那男孩也好似失去了力量的支撑,飘然间几欲倒地,辛尘快步而至,一把就将男孩抱起。
而近距离的观察,让辛尘心中顿感一惊,男孩那细嫩的小脸早被这无情的大手摧残得面目全非,甚至有点血肉模糊的感觉,辛尘兀自皱紧了眉头,心痛不已,也开始责怪起刚刚冷漠的自己,转眼便对那名中年男子怒目而视,眼光咄咄而出,似乎要杀了对方。
辛尘解除了面前中年男子的定身,怒声呵斥:“你是谁!你凭什么这么做!”
那男子见自己身体可以行动,顿感一惊,怔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之后,仍是对辛尘不予理睬,面无表情,神情冷漠地盯着辛尘怀里的男孩,抬手便又朝那个孩子挥打过来…
“去你妈的!”辛尘抬腿便是一脚,一下就把那名男子蹬得老远,轰的一声直击房门激荡作响。那男子也被这势大力沉的一脚轰得站立不起,几次撑地都有点站不起身,仍是不说话,身体上下浮动地对辛尘怒目瞪视,辛尘还感觉怒气未消,刚想上前继续作为,那闭合着的房门却被再次打开。
这次从里面走出的是一名白发老妪。
这老妇面目温和,慈眉目善,脸带笑意。她刚一出屋,便看到门首瘫趴着的中年男子,呜吖一声惊叹,快步走上前去,颤声问道:“吾儿啊!是谁把你打成了这个样子!”
那中年男子仍是不说话,怒目直视着辛尘。而辛尘只顾得安抚怀中的男孩,见他虽然脸受重伤,但并无性命之忧,可如此大的伤害,也必定会是让他脸上烙下不可磨灭疤痕,这对一个尚未知事的孩童,究竟是何等残忍。
那老妇顺着中年男子的目光而视,正巧撞到辛尘,见是遇到了对头,便颤声问道:“你…你是谁…为何要打我儿…”
辛尘听必,更加怒不可遏,大声喝问:“你问我是谁!我还想问你们是谁呢!你们凭什么把这孩子打成这样!告诉我!凭什么!”说罢,便将手臂里的孩童摊开,那老妇见到这名男孩如此惨状,哇的一声痛哭起来,默默轻叹:“作孽啊,作孽啊…”
辛尘见这老妇如此伤心,疑惑问道:“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那老妇抽噎道:“他…他是我孙子啊!”
辛尘听着老妇叫男孩为孙子,更加怒火攻心,厉声喝问:“那这个男的就是他爹!是他爹就了不起了么!凭什么这样打他儿子!”
露靠着一面红墙冷眼看戏,听辛尘这般说道,不禁微笑摇头,心道:“别人打他儿子关你什么事?他打死他儿子也与你毫不相干,你激动个屁。”
那老妇哭得更厉害了,抽泣叹道:“这…这孩子叫小彤,可他命苦,从小就没了娘,而他爹太过思念她娘,朝思暮想地着了魔,最后竟害得自己成了个疯子…本来我就怕这孩子的疯爹伤害这孩子,也便把他带回我家抚养。本想着今天正逢新年,盼望着一年到头能看一眼他爹,我就带着这孩子来到这儿小歇一会儿,我走得有点累,也便在里屋先睡下了,告诉小彤别乱走,和小朋友玩一会儿就赶紧回来,哪成想…”
辛尘听这老妇如此说道,心中又是感到一阵扭痛,而怀中的小彤也有点苏醒过来,半张着好奇的眼睛望着辛尘。辛尘也对他投以一个微笑,可这男孩的身体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由于恐惧,竟一个劲儿地打着冷颤。
辛尘怕吓到孩子,舒缓了一下情绪,复而问道:“那这男的为何要打自己儿子,而且下手这么狠。”说着,便又向那中年男子望去。
那老妇叹道:“我们这个小村名为醉幽谷,这里有个不成文的习俗,就是新年当夜家家户户的所有人都要避星,说是这样能躲避一年的灾难,这是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规矩。我这疯儿子人虽然疯了,可他或许还记得这个规矩,我在里屋睡觉,没注意到他的动作,他没看到自己的孩子,便想将他叫回,可他只记得惩罚,忘记了轻重,重复下手打去,也便打坏了小彤…”
辛尘心中也有所释解,心念道:“怪不得这座村庄四下无人,想必都是藏在了家中躲避微星的光芒。这也难怪自己四处呼喊也没人出来与我见面。”
那老妇又道:“现在是夕阳时分,还未完全天黑,二位不如到老朽寒舍中稍作歇息,让老朽也报答一下您二位的救子之恩。”
辛尘见西首暮阳西垂,黑夜将袭,念到此般下去也无法继续追寻逃离的三个冰墓,便开口答应了这老妪的请求。
那老妪微笑道谢,好像辛尘的许可给予了她莫大的救赎,语言也开始变得有些语无伦次。踉跄间把倒地的中年男子抬回屋内,辛尘恼于这个男人便未出手相助。
“二位,请随我来吧,我们要走快点了,要是太阳落山了就不妙了。”那老妇掩好房门,微笑着朝辛尘说道。
辛尘并未多做考虑便跟着老妇踏步而行,却蓦地被依着墙壁的露一把拽住。
露低声说道:“我一直在旁边暗自观察…连那男人都没注意到我的存在…她又怎么对你说‘二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