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三人,两高一矮,奔行间都踉踉跄跄,手臂和胸前都淌满了鲜血,一看就知已受了重伤,且受到追兵的追赶。
辛尘躲在暗处,看这三人渐行渐远,眼看就要消失在自己视野范围内。脑中兀自萌生出某种意愿,想要跃身而出,跟踪这三人一探究竟。可他的身子刚一浮出,却一下子被背后的手掌压了下去。
“不要多管闲事,赶路要紧。”露冷冷地说道。
辛尘先是一怔,然后回过头来微笑说道:“露,你可知道这冰墓的身份。”
露冷漠淡道:“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这件事与你我无关,何必自找麻烦。”
辛尘道:“这冰墓的真实身份乃是吸血鬼,是残害百姓的罪魁祸首,若不加以制止,对新火来说恐怕后患无穷,我们跟踪他们走下去,没准能追探到更多的秘密。”
露缓缓说道:“哦。”
辛尘不知道露的这个“哦”是因为他早就知道原因,还是他当真不感兴趣,可对方的这种态度,当真是让辛尘有点恼了,他也不想在这个男人身上多耗时间,起身便欲腾出,却又被露一掌按下身来。
露轻叹道:“世间的丑恶因缘远比你想象得多,你认为凭你一个人的力量能扭转这一切的因果么,这三人是死是活都与你我无关,况且你这样一意孤行地追寻下去,你认为就能改变整件事情的结果么。”
辛尘听罢,抽笑了一声,复而说道:“你说我是多管闲事,可你阻止我追查他们三人,何尝不是多管我的闲事呢…世间固然因果循环皆有定数,可所谓的命运并不是让人无所作为的等待早已定盘的无常变化,哪怕是一颗小石子激起的湖水的波澜,都可能引起整片大海的汹涌澎湃…不去做,怎么好轻言结果呢。”
露微笑道:“哦。”然后轻轻地松开了手掌。
辛尘反倒被对方的这一举动弄得一怔,看露的架势,辛尘本以为他会大放厥词地和自己一辩高下。可露的态度却显得很平静,一如他一贯的冷漠,并没有让别人强行接受自己观点的意思,不过这种态度也表明他对辛尘的观点也不抱以肯定。
辛尘和露腾身而出,刚欲拔步追行,陡然又听到树林之中“唦唦”数声声响,蓦然回首,看见身后有五人,三男两女,正朝自己快步赶来,辛尘心中一揪,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利剑。
五人奔至辛尘身旁,为首的男人抬了一下手臂,示意停止,抱拳问道:“二位可曾看到三名身穿淡蓝色衣着的男子。”
辛尘稍一舒心,缓缓放下手中的利剑。念道这几人也是追赶冰墓的高手,是友非敌,刚欲开口指明道路,但没料到一向冷漠的露却率先开了口:“岔路的左边,刚走不久。”
这五人听罢,均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惊兀的原因的无非是因为露的声音太过冰锐,绝不像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男子的声音。
可辛尘也同样皱紧了眉头,因为刚才逃离的冰墓三人潜逃的方向明明是右边,可露却随口说道“左边”,着实让辛尘有点摸不到头脑。
为首的男人道了一声:“多谢”便欲拔足立行,可身边的一名女子却蓦地将他叫住,附在他耳边细语了几句。
辛尘离那女子很近,零散地听见那女的说她好像在哪里见过自己,可辛尘却对这名女子没有丝毫印象,也没有太在意。为首的男人也对辛尘没太关注,道了一声谢后,便率领着众人朝左边奔去。
见这五人身影行远之后,辛尘刚欲开口发问露为何指引错路,露却默默地看着远方,冷冷地说道:“这五人全部都是血刹联盟的成员,是敌非友,切勿指引明路,你我二人应当绕道而避之。”
辛尘听露这般说道,当真冷汗兀袭,念道:“怪不得这女人会说之前好像见过自己,前几个月自己顶替杨帅杀害江逸凡时,雾都曾挂满了自己待捕的罪画像,虽与自己本身样貌尚有偏差,可血刹联盟的众人势必会对这样一张嘴脸有所印象,刚才侥幸没被认出,也不失是一种幸运。”
但辛尘复又想到:“露虽位居九星末席,可他的一举一动无不散发出精准严谨,情报方面的认知也较自己优秀得多,按能力来讲,也应不在自己之下,理论上不该只有如此地位,真是个神秘的男人。”
露微笑说道:“别愣了,冰墓三人都走远了,你不是要改变什么么,呵,证明给我看吧。驾!”说罢便乘着骏马向右边极速奔去了,辛尘也喝起骏马,紧随而去。
奔行五六里,便行出了森林,进入了一片开阔平坦的陆地地带。辛尘远远地便望见了陆地中央有一面红黑旗帜,像是新火的军旗,孤独地在凌风之中飞舞摇曳。辛尘调转马头,便朝那面旗帜奔跑而去。
离那面旗帜越近,就陆续出现了惨死的尸体,均是身穿战袍的士兵将领。看样子新火和东方帝国刚刚在此展开了一次小规模的军事冲突。此时地面还激荡着尘烟,血液还翻滚着热气,在这凌烈的寒冬显得格外清晰,一眼便知这场战斗是刚刚结束不久。
行进战斗的腹地,就发现了地面尸体的异样。这些士兵虽都死亡不久,可身体全都细弱得皮肉包骨,辛尘下马驻足,探了探尸体的情况,发现这些细弱的尸体脖颈之后均有一排纤细的牙印,牙印处的伤痕血脂还未凝结,呈鲜红色,明显是刚刚出现不久。辛尘推测到正是刚刚逃走的三个冰墓途经此地,发现了地上惨死的士兵,便吸蚀了他们的血液,以补充自身的伤残。而从这伤口的痕迹来看,应当是刚离开不久,遥目而骋,沿着细弱尸体的轨迹向前寻究,发现一条暗路,直至平原深处的一条裂谷,便叫上露,骑上骏马一并前行。
越往前奔跑,辛尘便越觉得心里发紧,这个山谷表面上晦涩难行,可越往里面走,就往发现山谷内部的开阔。不但路径的空间变得宽敞起来,就连周围的植物也愈发变得繁茂,正所谓空暗幽冥,别有洞天,恐怕指的就是这样一副情形。可辛尘心底却隐隐坠着不安,山谷的通路虽然豁然开朗起来,可这苍茂的山谷却不见任何生命的踪迹,植物虽是多得离谱,可环顾四周,却见不得任何动物的身影,别说见不得,就连平时听惯的莺歌燕啼也不复存在。整座山谷静悄悄的,冷寂的瘆人,唯一听得到的就是山谷回环的马蹄之音,“踢踏,踢踏,踢踏。”与自己心跳的惊魂之响,“噗通,噗通,噗通。”
不光是辛尘,连露都感到有点不对劲,这座山谷实在静得吓人。他甚至怀疑而洞谷入口尸体指引是有人刻意为之,目的就是诱敌而深入。想到日前自己经历的种种惊险,不禁心头一揪,唯恐再次掉入了敌人的圈套。可他转念又想到,心底好久已经没有这种惊险刺激的感觉了,况且这样的地域自己也是第一次前来,而他一贯对“第一次”这种行为抱有热忱,一念到首次而为,不论所做之事是好是坏,他都会有所感触地体会到一种莫名的快感,而这种快感也驱使着他乐此不疲地继续探究下去。
霜露二人已离开暗刹之城有一段时间,按照人类世界的规定,此时正直新年,只不过霜露二人常年奔波在外,也便忘记了庆祝节日。二人快马加鞭,终于奔出了这神秘的幽谷,可心中还是有所感触地起伏了些后怕。马蹄声远,眼前竟出现了点点火红的微光,正是一座村庄的样貌,村首四周张灯结彩,一点一滴地散发着节日的氛围。
霜露二人见状高悬的内心均不自禁地一阵舒坦,念道:“既然有村庄在此,就证明有人居住,找得一处人家休息想必也是极好的。”此时日暮西垂,昏影暗淡,夜风微量。霜露二人更加急促地催紧了马儿,行进了村庄,路过村首之时,特地望了望村门口的石碑,上面用着鲜红的文字规规整整地写着三个大字——“醉幽谷”。
红色,灯是红色的,路是红色的,甚至连半边的天空也是红色的。
只不过这抹红色却显得诡秘非常。
醉幽谷内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挂满火红,可街道周围却见不得一处人影,听不见一丝声响,整座城市像死了一般寂静,却又在这诡秘的寂静里,赞美死亡。
寒风袭过,红灯浮落,摇摆间照得地面两束昏黑的晕影肢体扭曲,张牙舞爪着像是两只凶恶的魔鬼,静静地窥探着整个村落。辛尘和露胆颤地望着自己的影子,兀自咽下一口口水,暗暗紧张起来,而在这诡秘的火红寂静中,又似乎蕴藏某种恐怖的杀机,而自己却是这杀机四伏中,挣扎着的待宰羔羊。
辛尘壮了壮胆,大声喊叫起来:“有人吗!”
可仍是听不到有人回声,这片火红依旧对他冷漠相对,直至过了很久才从山谷的另一面幽幽地传来自己的回声——“有人吗——人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