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刹,城北,偏东。
监狱,回廊,角落。
就是在这么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囚禁着一位伟大的灵魂。
当然,至少灵魂的主人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囚徒姓王,但具体叫什么名字,人们似乎已经忘记了,更何况他自己都不在乎自己的全名,只要在那“王”字后面加上“神医”一词,他心里便美滋滋的喜不可言,也便顾不上别人对自己的其他称谓了。
王神医有个对手,不,是朋友。
当然,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朋友姓薛,也被人们称为神医,这让王神医好不高兴,心中常道“我叫神医,你也叫神医,这样乱叫岂不是把你与我相提并论,不行,不行,老子医力天下第一,岂能与人平起平坐?”
可他却不得不承认,这姓薛的朋友在医力上的确造诣非凡,当然还是比他差那么一小丢丢。薛朋友被称为“神医”都是因为他看的病人比自己多,但那些病例都是无关痛痒的小难小症,见不得真章,要是真的比拼起来,医力的水平也未见比自己高明的多。
当然,这至少也是他自己这样认为的。
不过这姓薛的朋友前不久死了,而且是死在了前所未有的疑难杂症上,医生无法治愈自己,也真是够悲哀啊。
朋友一走,让这王神医好不寂寞,虽然神医的名衔落到了他一个人头上,但他还是觉得不是很痛快,他又觉得“好啊你,好啊你,姓薛的,你这一走更是名声大噪,救死扶伤且又赴死战场,如便以来,名气岂不是更大了老子三分?不行,不行,虽然你死了,不过我一定要和这死人争个高下。”
可有什么方法能证明自己比薛朋友强呢?王神医百思不解,而且这气人的薛朋友都死了也要惦记着自己,甩下一摊子烂活,把一大堆烂七八糟的病人丢给他,王神医又怎么顾及的过来?他总是烦道“不行,不行,连薛神医都治不好的病,我这姓王的又怎么能…”
等等…好像找到办法了。
那天王神医恍然大悟地顿悟到了生命的真谛。
王神医心想“这薛朋友都治不好的病,要是被我治好了,岂不是…哈哈哈!我真是天才!”但转念又想道“不对,不对,这些病人太烦人了,我现在又确实治不好这怪病,得找个清静的地方潜心钻研。可暗刹之大,哪里又是我的栖息之地?”
于是,王神医竟又心生一计,此计一出,连他自己都默赞道自己是天才。
说干就干!撸起袖子,放声高呼:“大逆不道!还我天朝!妖孽当道!东方不倒!”
于是第二天他就被捕了。
没错,他很满意。
这天,王神医像往常一样,偷偷地窥看着自己带来的书籍,之所以说是偷偷,是因为他不能让别人发现他的用意,他要装出很高冷的样子不问世事,才能体现出他遗世独立的高明之处。给狱卒看到的,都是自己静坐和运气的调理生息,而背地里面却是在默默地翻阅古书。
只不过这医书上几乎没有记载过这类症状的表现,如此大规模的犹如瘟疫爆发般的恐怖袭来也实属罕见,王神医只在历史神话类的书籍上发现了点皮毛,那是关于光戾族群的描写。书上说光戾族群依赖血液为生,而这依赖血液的族群和吸血鬼又有什么渊源?王神医不得而知,也想破了头脑。
只不过他相信,甚至确信的是,大功之日终有功到自然成的那一天,等到那一天,他便可以挥斥方琼!一览众山!此后自己留在而人间的传闻也会是“奇迹天降,王神医天神下凡驱灭死神”
哈!哈!哈!哈~哈…
想到这里王神医不禁失声痛笑,可不一会而他便笑不出声了,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一个更严峻的问题。
妈的!要是这新火将自己终生囚禁,或者一刀将老子咔嚓了,我这,我这千秋霸业岂不…
踏,踏,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陡然响起,此时分明不是饭点,又不像狱卒巡查,王神医只是隐隐地觉得,这定当是位不速之客。当即收拾好了书籍,摆出一副贤者的姿态,静候宾客的来临。
这不速之客正是辛尘和韩麟,只不过韩麟身宽体胖,走路也是甚缓,辛尘等他不得,便先行一步,此时传来的声响,也便就是这略显急促的踢踏。
“在下‘霜’,敢问阁下就是名满天下的王神医么?”
辛尘见对方不染世俗,静然自若,眉宇间又流淌自几分仙气,不由心生敬意,谈吐间便多是几分尊敬。
殊不知,辛尘的这句“名满天下”已然让王神医心里乐开了花,他心里在笑,嘴上却不笑,反而更高冷地摆出一番儒雅之风,微微睁开双目,瞥了辛尘一眼,便又缓缓地闭合,冷冷撇下一句:“阁下此次前来有何贵干?有事请讲,无事请回。”
辛尘见王神医如此一言,当以为得见高人,便又更恭敬地说道:“王神医,小儿有一老母,前几日被吸血鬼所伤,此刻已经是万般危机,还请王神医出手相助。”
辛尘说“吸血鬼”而不说“光戾”是因为“光戾”对外面世界的人们太过陌生,既然被二者伤害症状一般,也便可以统一说辞。
可王神医却心想道“老子刚进来不久,你就想要我出去,我这若治不好你母亲,岂不是丢人现眼的自讨苦吃?”但复而又想“这小伙子先是自报家门自己是‘霜’,得知是新火九星来头确实不小,而见他此般真诚,也定会帮我脱离牢狱险境,可即便如此,自己还是治不好他母亲的病患,索性抛出几个问题拖一拖时间,拖到我找出治疗的方法,或者拖到他母亲病故则是再好不过了…”
王神医依然不睁眼,实则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对方的状态也尽收眼底:“你可知道我的脾气?”
“三个愿望么?您请讲!”
这是辛尘从韩麟口中听来的规矩,且不知当真当假,可王神医此般提问,想必也定是这个原因。
王神医听此,已是欢欣愉快,只念道这小子机灵懂事,最主要的还是给自己面子,若不是自己确实无力而为之,都想了去了条件直接帮他。他刚要开口,却被一声粗气打断。
“霜!霜大人!您且不可上着黄发老儿的当!他是在糊弄你!他就是想找个借口拖延时间好让你死了这条心!”
只见韩麟顶着热汗,气喘吁吁地跑步而至,而此言一毕,辛尘和王神医都白了他一眼,叹道多管闲事。
既然一个愿演,另外一个则心甘情愿地选择配合演出。
“王神医,您请讲。”
王神医嗤之以鼻地“哼”了一下,继续说道:“其一,确保我能安全出狱。”
辛尘笑道:“这个简单。”转头便向韩麟使了个眼色,韩麟也很会意地回敬了一个微笑,只不过转身微笑便化成了苦涩,心中暗道“霜大人啊霜,大人,您真会替小人找麻烦。”
“其二,我要你给我几颗冰墓赐予百姓的药丸。”
“这个也简单。”
王神医这般要求,也是为了分析这药丸的成分,他自己虽在监狱,没见过药丸的样子。但听说这药丸功效奇迹,不禁心中不快,心想连薛朋友和他都束手无策的疾病,居然被这小小的药丸克制已是怒不可遏。若让他知道了制造药丸的主人,非要拉他出来比较一番不可。
况且王神医还听说,这药丸无比稀贵,别说用钱买不到,恐怕用命去换都换不来,百姓定不会轻易相予。本以为这小子会知难而退,可他答应的竟是此般痛快,还是让王神医感到事比非常。
而辛尘想的则是,这冰墓与光戾暧昧非常,自己迟早有一天会一探究竟,王神医此般愿望,也恰好顺了辛尘的心意。
“其三,我要,我要,我要雨露冰莲!”
这“雨露冰莲”是王神医胡诌出来的物品,他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想要辛尘无可奈何,可韩麟却抢先一步发了话。
“雨露冰莲!雨露冰莲…”
“怎么了,韩大人?”
韩大人听王神医一语已尽,竟不自觉地瞪大了双眼,口中反反复复地咒念到这物品的名字,这一点让辛尘大为不解。
“这雨露冰莲是生长在云空城堡的植物,本是无色无味无形无相,且云空城堡内只有一株,听说前阵子这株天草被人采得,已经贡奉给了东方帝国国王陈歌。”
听韩麟这般说道,辛尘当已是全然了解,他深知云空城堡本是一片苍白,见不得任何景致,想要在这苍白的梦幻中采一株仙草也实属难事,而得知这仙草已经被人类采出献给陈歌,不知是好是坏,是祸是福。
辛尘若有所思地沉下头,不自觉地啃咬起右手大拇指,而王神医却在歪打正着之后内心一阵忐忑,心道“若是真叫这小儿盗来仙草,自己岂不是,岂不是要栽跟头了?到时候自己神医的威名可就,可就…”
“多谢王神医,韩大人我们走!”
辛尘反复思考,总觉得找不出方法,又觉得这王神医定是孤傲之人,吃软不吃硬,自己若是硬来的话,只怕这姓王的宁死不从。当下无计可施,也便恭身告退。
而王神医还在思忖怎么圆谎,辛尘就已经带着韩麟缓步离开了。只不过这一次他不像往常般急忙翻出医书细读,反而原地不动地呆坐了许久,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暗暗地默叹道:“雨露冰莲,好一个雨露冰莲!有意思!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