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罚这边,众将士均是热血澎湃,口中大喊“杀啊!”就浩浩荡荡地冲向了敌人阵地。
反观新火那边,虽同样都是拼喊着冲锋之词,但节奏却放缓了许多。只见那黄金披甲之人左手高举,猛地一挥,一列军队就向西挺进;右手高抬,手起掌落,另一侧便又涌出一列人马向东疾驰。右手再一次高高举起,手握成拳,中路大军便放慢步伐,紧接着就有若干盾兵身冲于前,弓箭手紧随其后,骑兵分散两开,从侧翼猛突…金甲之人拳头挥落,直指身前,一霎间,便就是千万支流星箭雨腾入空中,随后在天罚这边,便传来阵阵撕裂的痛喊。
廉战心中骇然,念想这杨休真是大胆,如此近距离的攻防战还敢调动弓兵排前,只怕到时候我方的步兵以及轻骑兵迅速杀入战场,他前方的弓兵便会来不及撤退,自乱阵脚,到时候便可杀他个措手不及,阵型大乱。
他又念想道:“杨休把大部分兵力都调动到了不同的方向,这样做虽然会把我从各个方位包围,可同样的也会削弱他的中军主干力量。此举无疑相当于一个人向外伸出两只拳头,却暴露给了敌人自己的脆弱胸膛。况且如此战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布阵成功的,嘿嘿,这下我的机会来了!”
廉战立刻下令,调动轻骑兵从正面冲锋,步兵殿后,冲击敌人的中军部队。
可敌人弓兵居然不后撤,依旧是站在原地释放着矢羽之箭,这让廉战不禁心感困惑:“如此一来,这杨休的中军阵地不就被我冲散了么?这样的话,他自己也便暴露在了危险。而擒人先擒王道理是兵家常识,他如此鲁莽之举又是为何?他那葫芦里又是卖的是什么药?”
天罚的轻骑兵刚欲踏近新火中军部队,新火伏在前方的盾兵竟不知在何处抽出了若干长矛,一下子盾兵变成了枪兵,这让天罚的轻骑将士一下失了方寸。
原来这都是新火的计谋——盾兵负责携带圆盾以及弓箭,而弓兵携带长矛,立好阵型后,由盾兵挡前,把手中的弓箭给弓兵,弓兵再把长矛给盾兵…
而新火的圆盾又沉又重,阻挡面积又大。是不可能让一个盾兵同时佩戴圆盾以及长矛,所以常规的战术是,盾兵都是佩戴短刀防身,可短刀遇到骑兵就像遇到了自己天敌般不堪一击。弓兵同样是因为有弓箭背伏于身而不能携带长矛,难以阻挡轻骑的挺进。这令一般攻防战中的骑兵先天立于不败之地,而骑兵者亦是整支部队的中坚力量,甚至可以决定一场战争的走向。可哪个骑士会想到战场之上会出现“交换兵器”的这种不可思议之举?这听起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确实,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将士情绪往往也都高度紧张。想要做到如此大规模的武器交换,常人根本不敢想,除非你对你的对手了如指掌——他的每一步都在急的计算范围内。除非你对你的手下充满自信——他们会按照你的指令丝毫不差的做。否则就会是溃不成军的大败收场。
可他做到了,而且还是很好的做到了。杨休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喜悦的神色,眼下的每件事情,都好似他进食晚餐一般简单流畅。对于他来说,这场战争无非就是选择先吃饭还是先喝汤,那让敌人大呼震惊的交换兵器之举,在他眼里,也就好像是将手中的筷子换成了汤匙一般简单。如果真要说有什么不平常的话,或许是他今天穿的这件金羽流衫有点不比寻常。
天罚的轻骑兵陷入了新火的长矛阵,非但没有冲散敌人的阵型,自身反而是越陷越深…
杨休手掌翻空,大拳一握,刚刚从两侧散开的两列部队便各分两列,一列继续向前奔跑,一列又猛然朝中间汇聚,一霎插进了天罚步兵与主力部队的交接点,把步兵以及轻骑阻隔在了前方,廉战的余散部队挡在后侧。而天罚部队由于轻骑兵及步兵的奔速过猛,导致整体战线拉长,前后脱节过大,被新火横刀腰斩,切割成了两半。
就在这时,从雾都城内又冲出两列大军,均是红黑装束,显然是新火从东门以及西门攻入城内的部队。两列大军直插敌人后方,与天罚后侧的圣十部队交锋,同时新火左右两翼的先锋军和这两列大军交互汇合,在天罚侧翼给予对手压力。
这下子,整只天罚部队被新火团团包围,并且分割成了两半,战场阵型犹如一个“8”字,天罚以及圣十被困在“8”的两个圆中,空有囚斗之力,却已是瓮中之鳖,待捕之物,料想插翅也难飞了。
廉战止不住的冷汗直流,他开始怀疑起自己是否在和人类交战。那杨休竟好似看透他心中所想般,预判出了他所有的动作,并提前做好了准备,引诱他上钩。他现在已是不敢再做想法,生怕自己任何的计谋都已被杨休看破,同时也不禁对两人的差距有了清醒的认识,激战之余,竟对那杨休泛起了惺惺之情。
猛然,黑浪中恍惚有一束白光掠动,如浪里白条般若隐若现,若有若无。刚刚还是明艳耀眼,转瞬便已是不见了踪迹,等他再次出现之时,却形如鬼魅般地袭到了廉战身前。
江梦兰定睛一看,见得一人白袍白马白盔甲,白羽白帽白脸颊。整个人全身洁白通透,不沾一点灰尘,不溅一滴浊血,真好似不像凡尘之物。
那人额头轻抬,说道:“廉战,我来与你一战!”
江梦兰“嘭”的一声心里狂跳,这落入凡尘的天使竟是个男儿之身?他的脸颊不见一丝血色,却又皓白如雪,温雅如玉般稚嫩,脸上除了殷红的小嘴与乌黑的双瞳不见其他颜色。整个人像一片洁白的羽毛般,飘飘然落在江梦兰面前,却又不经意泛起了她心中的涟漪。
是的,这是个连女生都不禁嫉妒的男人。江梦兰对面前这个男人是这样认为。
赵桓挡在廉战身前,大声道:“我来做你对手!”说着便擎起利剑,向那白衣少年猛地挥去。
那少年微笑道:“好!”那声音甜得发腻,会让人醉心在他那迷人的酒窝。有那么一瞬间江梦兰甚至希望,赵桓千万别伤害了这名少年。
可没想到的是,那少年竟也十分厉害,有着不输他外表的武功,身似轻羽,每一个动作都十分优雅舒展。任那赵桓费尽了力气,都不可触碰到那白衣少年的莫一边角。赵桓急了,愤怒地乱砍,毫无章法的进攻,可那白衣少年却仍是脚步轻缓,手掌轻轻的剥落,细水无痕的便将赵桓的所有攻击阻挡。
只见那白衣少年手掌擎着利剑陡地向前一送,剑身顺着划出,“呲溜”一声便刺入了赵桓的心脏,赵桓从狂怒中静止,眼睛睁裂着望着那白衣少年,又转目望向身旁的廉战,颤巍道:“大人…小人保护不周…还望大人莫怪…只不过大人…小人可能要先走一步了…来世…来世小人再报…再效犬马…”只不过他这一句话始终都没说完,就含恨而终了。
廉战咬了咬牙,沉吟片刻后,大骂道:“你这小砸碎,老夫今天就要了你的狗命!替我这兄弟报仇!去死吧!”说着,他便极猛挥舞起手中的宝刀,刀刀凶猛且直指要害,那白衣少年来不及反应,空有招架之力,却再无反击之机。
忠将赵桓一死,让廉战顿时勇气大作。那赵桓陪伴了他数十年,是他最得意的手下,同时也是他最知心的朋友。廉战早已把他看作自己的家人,今日一别,也是不禁心痛,一腔热血与仇恨无处发作,便倾尽全力地往那白衣少年身上发泄。
眼看白衣少年渐渐处于了劣势,江梦兰心中竟莫名地着急起来,而廉战气势不减,力道不休,反而更凶狠地朝着那白衣少年劈斩而去。恐怕过不了多时,这白衣少年便会支持不住。
可事实切切相反,两人缠斗了百招之余,起初廉战占尽了优势,可占优不占功,始终伤不到那白衣少年的身体。而那白衣少年看似无力招架,实则是四两拨千斤,战到末央,仍是有使不完的力气,不像那年迈的廉战,早已大口大口地喘起粗气。
渐渐地,那白衣少年开始占据主动形势,进攻的招数也愈发的灵动飘逸,尽是江梦兰未曾看过的一些武功脉络,倒也不像是出于旁门,只是他的剑术要比常人的功道还要精妙,恐怕同样的剑法到了他的手里,便也可发挥出120%的实力。
“嗡”的一声回响,廉战手中的宝刀已是被那白衣少年挑落,廉战不敢相信,却又无能为力。豪迈向往间,心思一横,大笑赞道:“如此年纪就有如此造诣!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厉害!厉害!老夫死在你的手里也是心甘了!只不过…”廉战苦涩笑道,“只不过如此人才也竟被那新火蛊惑了去,可惜了!可惜了!”
那白衣少年微微一笑:“老英雄,得罪了!”说着便长剑一横,朝着廉战的脖颈斩落,突然间,一刃金属光闪,一柄长剑莫名地挡在了廉战身前,紧接着就是一阵极快的声喊:“休得伤我伯父!这次我来做你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