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拥而眠,诉不清的衷肠,如此定情的情形虽有些凄凉,但仍无法按捺那如火的热情,两颗孤寂的心从此纠结在一起,难分彼此,牵一动两,再难说清。
第二天慕剑风再次来到江边探路,这次他抱着决心,一定要有所成功,不然等到连他也体力不支时,两人必死无疑。天公作美,这天江面并无风雨,江流比往常平静不少,要不是处在如此凶险的境地,静下心来欣赏一下这如画的风景,说不定也是人生的一大际遇。但是此时忧心忡忡的慕剑风全没了往日的轻松,如今他已不是孤身一人,他开始需要时刻为另一个人考虑,做事也认真严肃起来,一直在内心叮嘱自己:“我死了没关系,一定要救心依脱险。”
默默地江水没有丝毫表情,只听见它无尽的诉说,数千年如一日,滚滚流去,他又怎能明白慕剑风的心境。
此江虽说不宽,但也有十几丈之远,关键是江流湍急,而且是寒冬时节 ,无法涉渡。但是仅凭轻身功夫要想飞渡,却一定需要中间借力。慕剑风一边背贴崖壁,一边目光如炬的盯着江面,暗忖道:“哪怕是找到一两处暗礁也行,只要能换上一口气,那便过江不难。”眼看又走了三五里,可还是一无所获,对岸倒是现出一块空地来,而且上面是一片坡度不高的山崖,可以攀援而上,慕剑风心生羡慕道:“要是能从这边渡河那该多好啊!从对岸上去便可出山,可是江面不但没有变窄,反而变得开阔,这可如何是好。”慕剑风气得一拳打在石崖上,碎石哗啦啦地索索而下,想到出来时间不早了,怕聂心依惦记,便要转身。突然听见远处的江面上传来晃荡之声,他肃然警觉,循声看去,江水中间隐约露出一块礁石,江水击打在上面发出轰鸣声。那礁石一丈见方,只能勉强容人,而且并未完全露出江面,时而被江水吞没,因此如果不细看,根本无法发觉。所以哪怕慕剑风前几日曾经到过此地,也因风雨蔽江,与其失之交臂了。
慕剑风大喜过望,雀跃道:“有救了。”又想:“此处离那礁石不过数丈,我跳将过去根本没有问题。到那借力,再到对岸虽说远了点,应该也不难。”他喜悦的有点忘乎所以,可是突然一道阴霾袭上心头:“不好,心妹腿伤未复,轻功大是不如往常,岂不要糟?”慕剑风急的差点吐血,真是才见阳光,又遭暴雨,转瞬一无所有。心中又有一个声音道:“不行,我不能放弃。再怎么也要试试,这恐怕是唯一的希望了。”
凄楚之下,慕剑风再不管其它,纵身一跃,人已落在那处礁石上。他踏脚蹬蹬,发现岩石非常结实,没有隐患,轻舒一口气,集中所有精神,看着对岸。‘冷风诀’全力施为,浑身散发轻风,长发随风而起,远远望去飘逸非凡,身子一闪,人如旋风般已到对岸。
慕剑风踉跄了一步,暗自侥幸,内心深处却是无比骄傲,暗道:“如果我没受这么重的内伤,冷风诀十成使出,这区区江水又怎能困得住我?”又想:“既然我能过来,想必地心烈虎也问题不大。心妹还得担负在它身上。”他亲自走了一遭,心中已有一个初步计划,他决定事不宜迟,冒险一试。
于是慕剑风又再次施功,纵了回来,急急回去洞中寻聂心依。当他远远看见山洞时,正瞧见聂心依与地心烈虎探身洞口,正焦急得看向这边,慕剑风心里一热,知道她们定是等得焦急,呼喝了一声,道:“心妹,我回来了。”
聂心依显然大是欢喜,不过仍翘着小嘴,嘀咕道:“怎么去了这么久,让人家等得好辛苦。连烈虎都不耐烦了,一直晃来晃去,好是心烦。”慕剑风抱歉道:“是我不好,让你挂念了。”又去摸了摸地心烈虎的脑袋,笑道:“没想到你也这么粘人啊!”
聂心依坐在他身边从怀中掏出两颗干果,摊在手心,道:“你忙了半天,肯定累了!先把这个吃了吧!”
慕剑风好奇道:“这里怎会有这东西,你哪里来的?”聂心依把干果塞在他手中,道:“以前老人们都说善有善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今我才知道这其中的真谛。这些果子都是昨日那只大山鹰放在外面的岩石上的,大概是想谢谢咱们救了小山鹰。”
慕剑风也是大为高兴,道:“竟然有这种事。”说着捏开一颗干果,取出里面的果肉,放在聂心依唇边道:“来,你吃一颗。”
聂心依掺着他的臂膀,摇头道:“我吃过了,还是你吃吧!”慕剑风不依道:“不行,我要看着你吃。”聂心依依旧推辞道:“一共只剩两颗了,还是你吃吧!不然你哪来力气?”
慕剑风拍拍胸,豪迈道:“我有力气着呢!来,听话,你先尝一颗。不然我不吃了。”
聂心依看他真情流露,知道执拗不过,于是勉强吃了一颗,只觉这个果子比她以前吃得任何山珍海味都要甜蜜,似乎只要吃上一颗,这辈子就永远不会饿了。
两人肩并着肩,如胶似漆地依偎在一起,慕剑风边吃边问道:“心妹,你脚伤怎样了啊?能不能跳跃啊?”
聂心依淡淡道:“没前几日那么疼了,走路大概差不多,腾身飞跃恐怕还无法办到。”慕剑风眉头一皱,暗想:“看来心妹这次大概是伤筋动骨了,非得两三个月不能痊愈,可如今绝等不了这么长的时间,别的不讲,只要江水一涨,那处暗礁便会淹没,再要寻着,那是难比登天了。”他半晌无言。聂心依追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啊?是不是今天有什么发现啊?”
慕剑风略感诧异,反问道:“你怎么知道?”聂心依扑哧一笑,道:“你有什么心事都摆在脸上了,还用得着我猜。”
慕剑风于是搂着聂心依道:“我今天寻到一条出去的路径,亲自尝试一遍,果然行得通,于是急急回来找你。”
聂心依坐直身子,不解道:“你是说你已经脱险了?那还回来找我干什么?”
慕剑风略带伤感道:“若是没有了你,我一个人出去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和你一起在此撑上一天算一天。”
聂心依感动的潸然泪下,扑在他怀中道:“你真傻,这又是何苦呢?这不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嘛?再说,你是干大事的人,天底下的老百姓还靠着你去拯救他们的厄运,你又怎可如此轻率?”
慕剑风轻抚着聂心依的柔背,安慰道:“我背你过江,定然能够成功,你不必伤感。”他虽如此说,可聂心依还是忐忑不安,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不祥预感,也许是连日的挫折已使她心中过分敏感,对任何事情都不抱十分希望了。
慕剑风把果子吃完,道:“事不宜迟,咱们立刻便去。山中天气变化异常,说不定过两日天气恶劣,咱们便再无机会,到时岂不是后悔莫及。”聂心依看他自信满满,心中也升起一股求生的念头,挣扎着起身,双手捧着慕剑风的脸道:“风哥,你答应我,这次千万不要冒险,我不想你再为了我有什么闪失了,我宁肯陪你死在这里。”
慕剑风握着她的玉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如此压抑的场景比捅他一刀还要难以忍受,他坚定道:“咱们一定会成功的。”说着便扶着聂心依爬出洞来,他在前面引路,聂心依与地心烈虎随后跟来。
逶迤片刻,又再次来到那处江边,慕剑风纵身一跃,到了那处礁石上,随后又跳了回来,如此示范了一遍,地心烈虎看得一清二楚,于是慕剑风便让地心烈虎先行过江。地心烈虎与慕剑风早有默契,怎会不知他的心意,于是沉腿向后退了两步,嘭得一跃而起,已在那处礁石上。
慕剑风和聂心依都是连连喝彩,他们与这上古神兽生死相依,早生出眷恋扶持之情,而且若不是地心烈虎这段日子不断散发体温给他们提供热量,他们恐怕已经冻死在这江边了。眼看它初露锋芒,都替他高兴,也不禁为它接下来的行动担心起来。
这时江上刮起一阵强风,水浪冲上,地心烈虎似乎非常怕水,左闪右躲,可这也把它的凶性激发出来,只见它迎着水浪不停的嘶吼,那种睥睨苍生的气势使人不寒而栗,肃然起敬。
慕剑风焦急得大吼一声:“烈虎,过江。”说着手指对岸,地心烈虎似乎心有灵犀,猛啸过江,硕大的身躯在空中蜷成一条弧形,直直划过,宛如矫捷的水鸟,谁也无法不佩服它这超乎寻常的跳跃能力。
嘭得一声,地心烈虎落在对岸,后半身还坠在水里,惊得它怒吼连连,所幸两只前爪如钢爪一般嵌入地面,这才爬上岸来。
慕剑风都替它捏了把汗,看它安全过江,也背起聂心依道:“心妹,搂着我。”聂心依双手紧紧缚住他,慕剑风脚下生风,腾空飞出,也落在那处礁石上,竟然没有丝毫踉跄。
可是突然感到一阵胸闷,四肢无力起来,正要飞跃过江,入眼处聂心依左手上带着一根金光闪烁的白色手链,似曾相识,慕剑风这才想起,原来这手链是年前他送予聂心依的,他不禁心里安慰道:“她能一直带在身边,证明她心中有我,如果万一时运不济,我辛苦创下的这点基业岂不要付之东流?”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于是对聂心依道:“心妹,你摸我左腰钩带处,有一方朱玉,你取出来,替我保管吧!”
聂心依摸索着掏了出来,见是一块褐红的长玉,入手温和湿润,周身没有半点瑕疵,底部镶金。聂心依还没来得及细看,慕剑风已叮嘱道:“抓紧了。”人已飘在空中,“冷风诀”催动,周围都是急剧气流。慕剑风人在最高处,正要漂移过去,不想浑身燥热不安,暗惊道:“这该死的东西,怎会偏偏在这时发作?”慕剑风发热毒发作,真气不纯,从空中跌落,他心中无比失望,但还没有失去理智,深知他这次要脱险已是万万不能了。暗呼:“时也,命也。不过得救心妹脱险。”说着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在空中强行扭转身体,浑身真气聚集背部,轰得一声,把聂心依弹向对岸,自己受反弹之力,急剧坠下。
聂心依本觉得身子在空中东倒西歪,早已不辨东西,神志迷魂,突然遭遇重击,人已到了对岸,回头看慕剑风时,只见一道人影扑通一声坠入河中,随着那奔腾不息的江水东去了。没有半点声音,甚至没留下一瞥眼神。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聂心依看着这滔滔江水,慕剑风已不见踪影,她撕心裂肺地喊着,忘却了伤痛,忘却了寒冷,甚至忘却了生死,可是依然没有半点回音。在凶暴狂飙的寒风中,她的哭声已显得那般低沉,渐渐淹没不闻。
地心烈虎对着河面狂啸了一声,走过去舔了舔聂心依的胳膊,看它的神态仿佛是在劝说聂心依什么,只见它身子趴在地面,显然是想聂心依骑在它身上。聂心依依依不舍,看着左手上的手链,右手上的朱玉,眼泪源源不绝,可地心烈虎又用脑袋顶了顶她的身子,催促她动身。这时江上又起了风浪,聂心依知道凭着自己现在的体能,稍有迟疑恐怕便得冻死在这里,想到慕剑风拼着性命救了自己,绝不能辜负了他的一片心意。她翻身骑上虎背,心下暗暗发誓:“风哥,我一定要找到你,要是你就这般死了,等大事一了,我就下来陪你。”
地心烈虎等聂心依坐稳,便站起身子,巨吼一声,四脚发力蹬踏,纵身一跃,跳上不远处的一块崖壁,接着一猫身子,再向上跳去,所幸此处崖壁凹凸不平,亦没对岸那般陡峭,凭着地心烈虎的天赋异禀一虎一人慢慢向崖顶爬去。